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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詹又擎回家的时候,正好到了家里吃晚餐的时间。他妈看见他回来了,招呼他来吃饭:「你今天这么准时啊?你爸工作还没结束,我们先吃吧。」
    詹又擎家里吃饭的时候习惯配电视,他妈打开电视的新闻台,詹又擎发现沉輒容的那条新闻越演越烈,情况也越来越不对了。
    「又擎,你有在关注这个吗?」他妈一边吃饭一边问他。
    「关注什么?你说新闻吗?」
    「对啊,什么死而復生,神神秘秘的,看起来很像精神出问题了才会有这种标题。但现在街访邻居都说亲眼看见这位沉夫人活过来了,刚回国的企业家儿子也在接受採访表示对这件事的不可思议。」
    詹又擎疑惑:「接受採访?你说沉輒容吗?」
    他妈想了一下,「我不知道那个儿子叫什么名字,好像就是这个字吧?」
    「他接受採访了吗?有上新闻?」
    「有啊,你还没回来之前就有播,你再等等,我看到了叫你。」
    詹又擎吃了几口饭之后,就听见他妈在喊他。
    「快看!就是这段採访。」
    詹又擎抬头一看,标题上的确写着很醒目的『死而復生的怪诞案件有新进展!死者儿子接受访谈!』。但是他什么也没看到,电视画面是一片白色,只有记者下的耸动标题,除此之外就没有了。
    这大概也是幻觉无效的一个证明。
    詹又擎这顿饭吃得索然无味,一点胃口也没有。他回到房间后,只剩下一个问题:如果接受採访的死者儿子是幻觉,那么真正的沉輒容去哪了?为什么在愿望实现之后,他会杳无音讯?
    这是前所未闻的案例,应该不是这样才对。不管有没有再许愿,像是曾谨行或徐芷涵或蔡淑芬,都没有过这种情况。可是沉輒容在许愿之后就像是消失了,世界上没有他的踪影,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做了什么。
    甚至是他还活着吗?
    雨夜说过,代价本身并不是她能决定的,也不知道判断的基准是什么。但可以预见的,许这样的愿望,甚至是违心的愿望,代价肯定不会太低。如果不是死亡的话,那会是什么?
    詹又擎拿出手机,他想到之前跟雨夜加了好友,她应该会看讯息。詹又擎忍不住发了一条讯息给她。
    〔不要叫我右拳〕:你是不是知道沉輒容怎么了?但碍于一些原因才没办法告诉我?
    詹又擎等了一会,雨夜真的回了。
    〔雨夜〕:他有他自己的因果,你不用太放在心上,你也有自己的因果,不应该过度关注别人的人生
    〔不要叫我右拳〕:?什么意思?
    〔雨夜〕:上班的时候去调查沉輒容怎么了的确是你的工作,但它就只是工作,下班之后就不归你管了,不用担心这些会对世界发生什么影响,幻觉没有那么恐怖,也没有那么伟大
    〔不要叫我右拳〕:……
    这种被洞穿的感觉很不舒服,但不可否认的是他的确感觉轻松了许多。萧铭昇说得没错,心想事成这样的店并不是他想来就能来的,肯定是雨夜同意了,所以他才能来到这里。
    可是雨夜为什么会选中他?因为什么选中他?
    詹又擎是个很容易共情的人,不但容易共情,更容易带着主观意识去看待一件事,他会因为情绪影响自己的判断,运气差点甚至可能酿成大祸。他不适合心想事成,不适合去看别人的悲欢离合和生死与共。
    可他却被选上了。
    〔雨夜〕:明天上班的时候跟我去阿翔的住所
    〔雨夜〕:他自己一个人住,不是在沉家那边,你如果有顾虑的话可以放心
    詹又擎看着雨夜发来的讯息,有些时候甚至会怀疑雨夜到底是不是装的,她明明很懂人类啊?可是有时候又会出现不知所云的对话。
    〔不要叫我右拳〕:所以阿翔没有跟他名义上的哥哥住在一起吗?
    〔雨夜〕:没有
    〔不要叫我右拳〕:是他不喜欢这个哥哥,还是他哥哥不喜欢他
    〔雨夜〕:不清楚,我没有听他说过家里的事,我知道的不多
    〔不要叫我右拳〕:明天一早就去他那?我先去店里吗?
    〔雨夜〕:你先来店里吧,有什么事情我再告诉你
    他们的对话就到这结束了,詹又擎把手机放到一旁,也不知道抱着什么心态,最后模模糊糊地睡着了。
    没有暴风雨前的寧静,也没有什么辗转难眠或庞大的压力,詹又擎因为累的关係,一夜好梦,一觉睡到了天亮。隔天詹又擎醒来,第一件事是先去打开电视看新闻。
    人死而復生的消息实在太过震撼,连着霸佔了好几天的头条,记者不断追着最新发展,似乎就连无关的人们也不断关注着后续发展。究竟这位母亲是怎么「活过来」的,还有她的企业家儿子的看法,都受到社会大眾的高度关注。
    『豪门疑云!?死者另一位儿子现身!竟表示对母亲的死完全不知情!』
    「靠!这又是怎样!」
    詹又擎实在忍不住,对着电视破口大骂。幻觉看来还在不断发酵,现在连阿翔都被牵扯进去了,问题越来越大、麻烦越来越多,但身为当事人的雨夜还在悠悠哉哉地等上班再说!
    詹又擎快马加鞭赶到了店里,雨夜甚至才刚从她的房间里出来而已。看见詹又擎的时候还有点惊讶,「这么早啊?」
    「早什么早!你没看见外面变成什么样子了吗?」詹又擎怒吼,「你不是说要去跟阿翔做关联调查吗?为什么连阿翔的事情都登上媒体版面了?他现在是不是被记者包围了?还是怎么了?人还好吗?」
    「冷静点。」
    「你让我怎么冷静!事情越来越严重了!我们是不是根本就不该牵扯进去?先是沉輒容后是萧铭昇,现在连阿翔──」
    「我说冷静点。」雨夜一字一句咬得很重,「这只是幻觉而已,真的没那么恐怖。阿翔没事,他有发讯息给我,跟我说记者找不到他,新闻写的只是捕风捉影,这样你放心了吗?」
    詹又擎第一次听到雨夜用那么重的语气跟他说话,他恍神了一会,觉得不太真实。毕竟那太像人类了,不像她。雨夜说完时,似乎也愣了一下,好像还自言自语几句「怎么了」,随后又拋到脑后不管了。
    「那我们现在要出发去找阿翔吗?他真的确定没事?」
    「现在不管他有事没事都得找他了。」
    詹又擎没懂:「什么意思?」
    「他现在跟沉輒容在一起。」
    雨夜说完,没给詹又擎反应的时候,就对着两人施了魔法。詹又擎感觉到一股失重感,随后便重重摔落在地。
    「靠!你不能小力点吗!很痛──」
    詹又擎跟一名陌生男子对上了视线。他驀地止住了声,对方有着一张很像小说女主角一样楚楚可怜的脸蛋;但却是个男人。男人的神色很平静,直接无视了詹又擎对雨夜的那段控诉,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你、你是?」
    「他是阿翔啊?」雨夜从那个陌生男人身旁探出头来,很不解地开口:「你不是一直想见见他吗?现在怎么见到人了是这个反应?」
    「靠!你是阿翔?」
    被称阿翔的人歪了歪头,反问了詹又擎一句,「不然我应该要是谁?我不符合你心目中的样子?」
    「呃……也不是,我原本以为跟我一样是个普通人呢,谁知道这么、这么──」
    这么的不普通。长得好看不说,身上还带着富家子弟才有的那种贵族气息,跟詹又擎这种普通人八竿子打不着,一点也不像需要来打工的人。这个结论实在难以啟齿,说出来都觉得只会让自己更丢人。
    「那个阿翔……我叫詹又擎,是新来打工的,一直没机会见到你,很想找机会认识你来着。」詹又擎硬着头皮朝他伸手,「我对我的失礼跟你道歉,我对你没有任何意见,只是因为你长得太好看了,让我有点惊讶。」
    「好看?我吗?」阿翔皱起了眉头,没像詹又擎预想的那样不给面子,他很自然握住了詹又擎伸出来的手,态度不随长相,非常平易近人,「第一次有人说我好看,他们大多说我长得很碍眼,又多馀。」
    「啊?怎么可能?哪个没长眼睛的?」
    阿翔这种长相放娱乐圈都绰绰有馀,虽然对一个男人用这种形容词很奇怪,但他真的是个长得很漂亮的男人,就像陶瓷娃娃一样──看起来易碎、美好、脆弱。
    阿翔没有说下去,他只是摇摇头,「总之,谢谢你。你叫詹又擎吗?我叫雾翔,你可以跟雨夜一样喊我阿翔。」
    詹又擎盯着他的眼睛,阿翔应该是混血,他的瞳孔不是黑色的,有点淡淡的褐色,五官深邃,皮肤又白,就像外国人一样漂亮。
    他像是魔障了,怔怔看了很久才回答他:「阿翔,请多指教。」
    「请多指教。」
    雨夜在一旁看着他们,等他们都说完话才出声。
    「认识完了吧?既然结束了,那我们该办正事了。」
    雨夜一说,才把詹又擎又拉回现实。他端详起四周,他们应该是在一间很大的房子里,有点像那时拜访萧铭昇家里的感觉,什么感觉没有,就是钱的味道很浓厚。
    「阿翔。」雨夜转头,「沉輒容呢?」
    阿翔轻轻啟唇:「在楼上,跟她在同一个房间。」
    跟她在同一个房间?那个她是说他的母亲吗?这到底得是关係多复杂的一家人,称呼才能用得这么生疏?
    雨夜给了詹又擎一个手势,意思是跟着他们上去看看。詹又擎心想,他就不想上去估计也会被拖上去,还是自己跟着去比较体面。
    「为什么他们会在房间里?」
    「太麻烦了,就让他们待在房间了。」
    阿翔说得云淡风轻,形容的方式也很诡异,就像什么烫手山芋似的,碰都不想碰。
    见詹又擎眼神怪异,阿翔才又接着补充:「你也看到新闻了吧?如果不是见到新闻,估计不会这么赶着过来。我母亲并没有活过来,她依旧是一具尸体,如果你去到楼上就能明白我的意思。」
    詹又擎很快就懂了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阿翔母亲的遗体还在房里,甚至都已经有尸臭味了,却因为大家认为她「活过来」了,而无法送往殯仪馆做任何处理。
    「雨夜使用的幻觉会持续到愿望结束为止。而我哥哥的愿望看来还没有结束,他也真的认为那个女人活过来了,为此感到很雀跃。」
    詹又擎跟阿翔离得很近,他清楚瞥见阿翔说到「雀跃」这个词的时候,露出了厌恶的神情。
    「这个幻觉外人干涉不了,我只能让他们待在一起。毕竟家里的管家跟女佣也受到幻觉影响,只有我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后来为了怕引发更多争端,我先让他们回去了,家里现在只剩下我跟他们。」
    继那个厌恶的表情过去后,阿翔又像没事一样,把剩下的话说完。詹又擎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他感觉毛骨悚然,不论是眼前已经变成一具尸体的「母亲」,还是中了幻觉的沉輒容,亦或是冷眼旁观的阿翔。
    詹又擎不想再思考了,他连忙问雨夜:「你还没说呢,沉輒容许了一个违背自然法则的愿望,他的代价是什么?」
    「哦,原来我没告诉你啊。」
    雨夜语毕,便把手抬了起来,一下点在詹又擎身上,一下则点在阿翔身上。四周的喧嚣与他们隔开了,詹又擎看见雨夜的眼睛变成了他所熟悉的样子。
    同一场雨、同一道雷,和同样的人。
    詹又擎的脑中忽地爆出了许多声响,他像是要炸了,不断被迫接收这些过于庞大的讯息。
    『亲爱的母亲,您还好吗?这些我不在的日子里,您过得自在愜意吗?会憎恨我的残忍,还是唾弃自己的无知呢?因为我想知道答案,也想告诉您我这些年怎么过来的,所以我把您唤醒了。』
    『您不会怪我的,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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