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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曲衷出了法院之后,在门口冷风中吹了好一会的林千千盯着她脸上尚未褪尽的可疑的红,质问:“在里面干什么呢?”
    “蛤?”曲衷装听不懂,“没干什么啊,不是说了去洗手间吗?”
    “去洗手间要去这么久?”林千千眼神利如钩,“你补完口红再说话行不行?”
    “……”
    大意了,亲了这么久,口红早掉光了。
    曲衷心虚地“哈哈”两声打马虎眼,拉着她们往宋园路上走。
    在路边随便找了一家咖啡店,坐着聊天聊到了下午四点半左右,打车去了母校H大。
    三个选择困难者想了半天也不知道去哪吃饭,最后一拍即合决定去H大对面的华杭饭店。
    读研那会,三人除了快乐老家龙の梦,去的最多的地方就是华杭饭店了。因为该店就开在学校大门对面,而且菜品丰富又可口,不仅H大的学生喜欢去那里吃饭,连老师都时常光顾。
    三人推开饭店门的时候,还没到饭点,店里只有老板娘一个人,坐在一张小桌子上剥蒜。
    一看到她们几个,老板娘立马手擦围裙站起来,热情地招呼她们坐。
    封景条件反射地往最里面那张方桌走,以前她们来吃饭每次都坐那张桌子。
    这次曲衷却拉住了她,指着旁边稍大一点的圆桌,提议:“坐那里吧。”
    “为什么?”封景和林千千异口同声。
    曲衷已经径直走到圆桌那里,像个训练有素的服务生,把收在里头的椅子一个个拖出来,又以合适的间距摆放好,嘴里说着:“来啊,小桌坐不下。”
    林千千一屁股坐下去:“什么意思,还有谁来啊,咱们寝室的第四人?”
    曲衷笑了声,封景抢答:“哦!是不是你男朋友要来?”
    曲衷点了点头,又多问了一句:“不介意吧?”
    “介意还有用?”座位朝门的林千千下巴一甩,示意两人往门口看。
    这才五点多一点,刚过翟昰的下班时间,他就一个闪现出现了曲衷给他发的定位。
    不像是来参加吃饭这种情谊行为的,倒像是面试,答辩,甚至是庭审,生怕迟到。
    “这里。”曲衷转过身去朝他招手。
    肉眼可见的,他走过来的步伐有些沉重和僵硬,表情也是,像个即将发布十级强风预警的气象台监测员。
    翟昰在今天之前,不太清楚社恐是什么概念,也从不觉得他是个社恐。虽然鲜有社交,但是每次部门聚餐他都正常参加,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紧张过。
    他在曲衷旁边的空位坐下,林千千和封景挨坐在对面,正在把那本厚厚的菜单翻来覆去地阅看。
    “小米椒公鸡必点,还有这个松鼠桂鱼,水煮牛肉,酱爆猪肝……”封景娴熟地报出菜名,都是她们几个之前常点的菜。
    说着说着,林千千突然打断,问了句:“欸,这顿谁付啊?”
    要知道,读研那会她们三个吃饭都是轮着付钱的。
    翟昰秒回:“我来。”
    封景写着单子的手一顿,还没等她说话,林千千颔首就看向了对面,为难道:“不好吧,公务员能高消?”
    开始了,今天的庭外庭,审判长是林千千。
    林千千一个眼神示意,陪审员封景秒懂:“对哦,检察官和三个律师一起吃饭,是不是不太合适啊?吃完会不会直接被举报了?”
    “嗯嗯。”林千千狂点头,“吃完咱们三三被申城律协除名,因为没有避嫌。”
    “……”
    她俩就这么一唱一和的,翟昰一句话都接不上来,不停地瞄看曲衷求救。
    曲衷这时候在干嘛呢,一言不发,小口小口呷着杯子里的大麦茶,活脱脱一个坐在戏园子里的散漫观众。对正在上演的盛况是满目的熟视无睹,爱莫能助,好像还有点……幸灾乐祸?
    翟昰以为审判席上只坐了封景和林千千两个人,原来不止,是三个……
    他被架在那里,如坐针毡,如芒刺背,什么都答不上来。
    谢天谢地,还好这时候老板娘走过来了,和他们确认点的菜。
    “没问题了。”曲衷看戏之余,简单扫了一眼老板娘递上来的菜单,点了点头。
    那边林千千还在继续输出:“我觉得我们还是AA比较好,自己扫码付自己那份,大家觉得如何?”
    到这里,曲衷觉得她再不说点什么,翟昰就要被这俩人挤兑哭了:“行了你,有人请客还不满意,搁这搁这呢。”
    她在替翟昰解围,可在林千千听来完全是见色忘友,胳膊肘往外拐。她侧来一眼,语气戏谑:“曲衷,你就不怕我们这顿饭影响你老公仕途?”
    林千千极其自然地,用了个陌生的,曲衷从来没有对翟昰用过的称谓。
    她平日里喊起林千千是老公老婆都来的,但放在翟昰身上,好像还真叫不出来……
    不过曲衷没有纠正,当然也没有接她的茬。林千千这厮的口才好得很,你接一句她十倍奉还。
    曲衷不在意,不代表翟昰也不在意。不经意间偏头,发现他的耳廓居然赤红一片,嘴角也有些收不住,快翘到天边。
    没眼看。
    曲衷直接上腿,暗暗地撞了一下他的膝盖侧方,示意他收敛一点。
    翟昰收到信号,轻咳一声,藏起脸上不值钱的表情。
    趁着菜还没上来,林千千聊起其他,语惊四座:“检察官的灰色收入不少吧?”
    她哪是什么律师,分明是经侦队长,纪检委员。正在做一项渎职调查,答不上来直接被双规。
    “没有。”在场的唯一一位检察官必须澄清,对曲衷的朋友,同时也是纳税人,“秉公办案,公开透明,不存在不清不楚的收支。”
    大概是翟昰的语气太过认真,让只是想开个玩笑的林千千整个愣住,这下接不上来的倒变成她自己了。
    有些尴尬。好在封景最擅长救场,她顺着翟昰的话聊起了下午庭审的案子:“对了,今天这个公益诉讼的赔偿金是付给谁啊?”
    这个案子,公诉人对被告单位提出的诉讼请求有三:一是支付公益损害赔偿金2万元;二是召回并依法处置那批有毒有害的蛋糕并承担相关费用;三是在具有全国影响的媒体上公开道歉,消除不良影响。
    封景所问的赔偿金,就是翟昰提出的第一个诉讼请求。
    聊及专业,翟昰的紧张感退散了几分,回答有拨云见日的从容:“打到检察院指定的公益赔偿金账户上,国家提存。”
    “哦……”听他说完,曲衷她们三个人齐声发出了一个恍然大悟的长音,然后就相视着笑了。
    法律真的是复杂又庞大的一门学科,不论是理论还是实务,需要研学的东西都太多了。曲衷她们都执业两年了,碰到不熟悉的领域,还是和第一次办案一样,一问三不知。
    当然这也是法律的魅力所在,需要不停地探索,不停地深究。律师如此,检察官也应如此。前者为当事人排忧解难,后者为天下人遮风挡雨。偶然相遇时,双方也能心平气和地坐在一起,用法律人的语言进行对话。
    就像此时此刻,圆桌上的三个律师和一个检察官。或许不该分这么清,简单点,四个人。
    很快,菜上齐,老板娘潇洒地在纸单上划了一道杠。
    今天的庭审结束,无人伤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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