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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纪盈坐在桌前看着面前的核桃露,揉着自己的额心问喜雁:“这是什么?”
    “益气补脑,”喜雁摇了摇头说道,“姑娘,你最近有些怪啊。”
    “怪在哪儿?”
    “说不好。您对姑爷的态度最奇怪,前几天还帮着他说话,昨天他就被你气走了。”喜雁趴在桌边说道。
    昨晚……
    现下是既不能与他太亲近,免得又骗得他几分情意。若对他不好……她哪儿敢对他不好,嫌命长不是。
    好也不是,不好也不是。
    “你家姑娘我啊,不是脑子的问题。”纪盈指了指核桃露。
    喜雁苦着脸想了一阵:“那赶紧找个大夫吧,别得了什么疯病了。”
    “死丫头,你找死啊,”纪盈捏紧了拳,看喜雁收敛了才继续问,“叫你打探的事如何了?”
    “打探了,地牢每日寅时和酉时送食进去,亥时会送一日的废弃物出来,在后院里处置。”喜雁说道。
    纪盈想着在她之前的那个内城司侍卫若是真的落在陈怀手里,也只可能是在地牢里了,得试着找到那个人才是。
    趁着无人时纪盈到了后院,还不到收整残物的时候,剩下的饭菜和需要丢弃的布帛都还散落着。
    她捏着鼻子看着那盆泔水,拿出随身的小瓷瓶,将其中的药粉撒在四处。
    颜色复杂的杂物堆里,忽然泛出了些微荧光。
    陈怀看着清晨沉潇远递来的消息,眉头蹙起。
    昨日城门未关时,江平忽然就开口要带着人回京,连知府都没来得及去送。
    走至官道城郊的时候,据说江平听到了一阵哭声,寻踪而去就见到了十几个人正跪在一处庄子前哭喊吵闹,守着庄子的官差还在驱赶他们。
    那庄子就是李掌柜那地界,本来这件事已经在悄悄处理了,被江平发现则是事情闹大了。
    不过好在江平也没有声张,那十几个人是近些年走丢了孩子再未回去的亲属,多是去讨个说法,想要在那庄子里找找自家孩子的踪迹。
    江平连夜就又回了城,抢了沉潇远手里头的一本名册。那名册是抄李掌柜家的时候搜出来的,记载的便是这些年生意往来都牵扯了谁,还有一部分孩子的消息。
    不过夜,这城里有些头脸的家族都派了人去江平歇脚的地方,至天明众人才出。
    “看样子也不是为了处置那些人啊。”席连说道。
    陈怀闭眼道:“沉潇远定然是主动交出那名册的,但说成江平抢的,他就不必得罪人。而江平拿着名册回到京城,这事情的把柄就是握在陛下手里头的,饶过他们就成了陛下的恩恕。”
    “一鱼,两吃,我们得了好,陛下也得了好,”席连笑了笑,“这是夫人的主意吗?”
    应当与她有关,她昨日找过江平。
    方才知府来信,那些涉案的人家忽然找上他,愿意捐出家资给城内的保育堂,再建书塾以教养流离失所的孩子。至于现下闹事的亲属,他们也要出钱安抚。
    这恐怕也是江平要息事宁人的条件之一。
    本来陈怀以为纪盈是打算想办法惩处那些人的,后来问及她此事,她咬着一口汤羹笑:“就算坐实了罪名,又如何?”
    “私嫖,意外杀人。沂川府的所有家族几乎都在边军中有势力,连陛下都要松松紧紧地拉拢  他们,这些罪名坐实,也不过是训诫贬官,过两年一样能再提拔上来。与其如此,不如偿还前债,再想办法让他们不敢再犯。”
    陈怀那时盯着她,她垂眸:“我没那个翻云覆雨的能耐,能做什么,便做点儿什么。”
    她比他想得要活得明白得多,从前的放纵看似糊涂,她却也明白自己能放纵的边界在何处,如今的收敛也是。
    陈怀收起了沉潇远递来的消息,问席连:“地牢里那个人如何了?”
    “照你的吩咐,给了他机会让他往外传消息。”
    到现在也还没查出被他关进地牢里三个月的人背后的主子究竟是谁,但想来这段时日已经足够让他的主子警觉,现下一定又派了人到此处。
    这条鱼得钓上来。
    “纪盈,”陈怀忽然叫出她名字,看向席连,“她是怎么说动江平的?”
    席连微楞,而后笑:“起初她要嫁来的时候我疑心,你还觉得我想多了,现下自己疑心起来了?这事你自己问她好了。怎么这个脸色,闹别扭了?”
    这些天因为这事莫名靠近了一些,才动了些心思,被她提醒了,才念起该离远些。
    情不自禁。
    他忽然想起这四个字,自嘲一笑。
    今夜是冬至,本该聚在一起吃酒的,但陈怀午后便被请到公衙去了,似乎是军营的人又和当地的牧民起了冲突。
    纪盈抱着手炉没撒开过,月白的披风被风吹起,冻得鼻子疼。
    陈怀身边的人回来带信,说他今夜不回来用膳了,这下府里的人都可早些休息了。
    纪盈敛眸,回到房间后从柜子里取出一双比她的脚大得多的鞋子穿上,披上黑色的披风,足以将自己隐蔽在夜色里。
    冬至送餐饭的人进了地牢,纪盈靠在不远处的柱边。
    她抬眼看着小了许多的雪,听到地牢入口处喝酒吵闹的声音渐渐淡下。
    直到那入口处传来锁链声,她再回神时,一个满身血痕的人踉踉跄跄朝着她走来。
    看守的侍卫已经被放倒,这人在地牢里受刑这几个月,舌下藏针,终于抓到机会撬开了锁,拼了全力跑出来。
    “我就知道,他的新夫人就是陛下派来的人。”那人见到纪盈时惨笑道,这府里根本塞不进一个人,赐婚反而是最容易的。
    “走吧。”纪盈看了四周,带他往外走。
    才走到侧门边,府里就传来了喧闹的声响。
    “不好,他们要发现了,”那人的力气已不足以支撑他走下去,他边走着边抓着纪盈的手说,“你先走,别管我了。你去告诉陛下,陈怀在查纪明咏的死。”
    闻言纪盈怔住。
    “什么?”
    “我不知他查到了什么,但他瞒着所有人查这件事,你务必告诉陛下。”
    哥哥的死。
    “你还愣着做什么?再不走就走不掉了。”那人见她发愣,骂道。
    “你的确走不掉了。”雪地里,纪盈呼吸之间一片白雾,她喃喃着。
    那人被她一根木柴勒住喉咙时仍在挣扎,不可置信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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