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泽小姐坐在距离橘猫不远处的座位上,看起来好像是睡着了。
不难推测希泽小姐会出现在这里也是因为幻写的原因。
不过为什么不是索川小姐被幻写拖进来,反而是距离较远的希泽小姐?
另外,芐芐和侠侠也在希泽小姐身旁呼呼大睡着......
我轻声走到她的旁边坐了下来,正想着该如何描述这一切难以解释的经过之时,希泽小姐睁开了眼睛......
「森原小姐,刚才发生了什么?」
纵使眼神还停留在刚睡醒的迷离之中,严肃的口吻就已经如往常一样,看来她完全没被幻想列车的异动惊乱阵脚。
在希泽小姐醒来后,我把有关幻写的部分事实告诉了希泽小姐......
「原来如此。」
此刻,她的表情上好像有种莫名的悲伤。
「不过放心,等羽毛恢復力量后就能回去了。」
「等一下森原酱!我们还不能确定她和那个老闆是不是一伙的!」
桐奈襄突然从口袋里爬出来,站在我的双腿上,并用着敌视的眼神盯着希泽小姐......
「这是......大福?」
「我是鸽子!」
索川小姐对我而言算是个特别的存在,不知为何......
就算刚刚对我做出了那样的事情,我也不认为她是坏人,可能她也是出于什么苦衷吧。
「希泽小姐,那杯咖啡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不太清楚那杯咖啡里放了什么,但是似乎所有喝过那种咖啡的人都会失忆。」
「索川小姐会在客人失忆后将他们送到其他地方。」
「索川小姐从不说他们去了哪,为什么要这么做,她只是强调这是在帮他们。」
呼......幸好没喝下去,八年之后又九年,四分之一的人生都白活了。
「出于信任,我从没干涉过索川小姐这么做。」
「而同样因为信任,我才决定将这个秘密告诉你。」
希泽小姐说完后像是对不起索川小姐般闭上了双眼。
「那为什么你会在咖啡馆?」
「是索川小姐给了我安身的地方,而且我真心挺喜欢这份工作。」
「但你这么做,她会不会......」
还没等我说完,希泽小姐便抢断了我的发言。
「她不是坏人,这是我唯一能确认的事。」
「不过这次她又有理由扣掉我这个月的奖金了。」
「索川小姐虽然笨手笨脚的,但在做生意上非常精明,甚至还有些吝嗇......」
这次换我闭上了稍显疲惫的双眼,现在能做的也只有等待了......
等回去后,也不知该如何收场。
索川小姐......如果她依旧执着于那杯咖啡的话,我该怎么办?
「对了森原小姐,您刚才说可以通过幻写回到原来的时空吧。」
「嗯,是的。」
「据我所知,二九九列车在毒气事件后被拆解。唯一没被拆解的车厢被索川小姐买下改装成咖啡馆。」
「我猜测改装成咖啡馆的就是那节有毒气的车厢。」
果然如此,原先在咖啡馆前看到的二九九字样不是巧合。
猫之森灵咖啡馆的真面目,其实就是一九九五年发生毒气事件的那间七号车厢。
透过幻写的时间线变动,让我来到了这里......
不过为什么索川小姐偏偏要买二九九列车的车厢改装?
这根本就不是正常思维该有的行为,但确实不得不承认她真的可能不是正常思维。
「照您刚刚说的,幻写后回到的应该是多年前的同一地点......」
在希泽小姐说到一半时,桐奈襄趴在我的腿上懒散地接道......
「这么说其他车厢在九八年时已经不復存在了,如果贸然发动幻写可能会有危险。」
「没错,这正是我担心的。」
希泽小姐看了看给出解释的桐奈襄説道。
想像着刚刚那头晕目眩,几乎随时都可能倒在地上一蹶不振的情景,我便在无意间流露出了不安的神情。
「但那节车厢现在应该还有残留的毒气,不能马上回去。」
希泽小姐陷入了沉思,数秒后,露出了像是恍然大悟般地表情......
「如果没记错的话,车门附近应该有通气装置的总控制开关。」
「那个开关控制所有车厢的通气设备。」
是想把毒气排出去嘛......话説为什么希泽小姐会知道这个?
儘管留有疑问,但我们还是马不停蹄地赶往了控制开关的位置,其实就是我和桐奈襄刚刚重逢的那个地方......
在厕所门的左边,还真的如希泽小姐所説,有一个不显眼的通气装置。
上面写了一些参数......
「这是被锁定的意思,似乎是谁把设备锁定了,这个情况需要员工卡才能解决。」
希泽小姐口若悬河地解释道,就像是专业的乘务员在为乘客讲解一样。
幸运的是,之前在厕所发现的钥匙串上,除了钥匙以外,上面还掛着一个类似磁卡的东西......
「嗯,这个确实是员工卡。」
希泽小姐看了眼磁卡后确认道。
虽然希泽小姐给出的答覆让我很安心,但为什么希泽小姐会知道这些事情......而且未免也太熟悉了。
就好像希泽小姐其实并不是咖啡馆女僕,而是一位鞠躬尽瘁的列车乘务员。
「希泽小姐好像对列车上的设备都很瞭解。」
「我也不清楚为什么......」
「只觉得这里很熟悉,关于列车的资讯就不自觉地从脑海中冒出。」
「但如果刻意去想的话就会感觉脑袋里一片混乱......」
看来希泽小姐自己也不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
我用手摸着通气装置的开关,同时脑中的线索与联想在刹那间完成了连线。
我可能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虽然不一定是对的......
「或许......索川小姐知道一些原由。」
「希泽小姐,在回去前不用太在意这件事。」
她点了点头......
「对了,把毒气排出去的话会不会影响到铁路附近的住户?」
「目前列车在荒林地区,一段时间内都不会经过有人的地方。」
怪不得希泽小姐刚才一直盯着窗户外看,原来是在注意当前的位置。
在拉下开关后没过多久,列车便传来机器运作的声音......
然而,事情往往不会那么一帆风顺。
通气装置的屏幕上有个参数在不断闪烁......
「这个是......排气口堵塞。」
随后我们跟随在希泽小姐的身后,来到了一旁的排气口处......
「排气口的一般入口在车厢外,现在列车在行驶中无法出去,要清理排气口的话只能从这里进去。」
希泽小姐一边指着墻上的通风管道口一边説着。
「可是这个入口好像有点窄......」
这个大小就算是婴儿也很勉强,可希泽小姐的脸上却不见一丝的困扰。
而那份从容也很快地给出了解答,是那隻快被我遗忘的存在。
「森原师傅,这个入口我应该能进去!疏通管道的任务就交给我吧!我一定可以的!」
突然,「拥有神奇力量」的侠侠从我身后出现,胸有成竹地説道。
看来希泽小姐原本就是这个打算。
「侠侠,里面可能还有残留的毒气,而且很黑,你不是最怕黑了吗?」
希泽小姐试探性地问道。
「我知道我是一隻又胆小又普通的小猫......」
「我只会学电影里的人説话,幻想一些不切实际的东西。」
「但我是这里唯一的雄性!这种危险的任务怎么能让女孩子来做!」
听到它的这番觉悟,我不免对那先前的承诺感到后悔。
「侠侠,有件事我必须要告诉你......」
「其实我所拥有的力量是无意间得到的,无法传授给你。」
「不过,你的勇气和决心,比任何力量都要强大。」
「嗯!」
侠侠的反应出乎我的意料,没有展现出丝毫的沮丧,反而是意外地就这么接受了。
「侠侠,如果感到了不舒服一定要马上回来。」
「没问题喵!」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在侠侠进去通风管道口后已经经过了将近五分鐘左右,而就目前状况来看,无论是通风管内还是通风管外都没有產生任何变化。
对此我们也不禁开始为侠侠捏一把汗,祈祷着它的平安。
此后的每一刻都仿佛变得长久,我们彼此全都望着那端入口,想象着下一秒侠侠顺利完成任务安全脱身的场面......
在不知道是多少次想象的画面后,我们看见了那真实的画面,同时也是真实的侠侠。
「森原师傅,我完成任务了!只是被蜘蛛网缠住了而已!为了彻底弄乾净还费了不少时间呢喵。」
「嗯,侠侠,你做的很好!」
而就在我话音落下时,侠侠忽然闭上了眼睛倒地不起......
「侠侠!侠侠!是晕过去了吗......难道是因为吸入了毒气......」
我用双手抱着侠侠满是灰尘的身体,着急地自言自语道。
「这不是中毒的症状,大概是过度紧张后突然放松导致的昏厥,休息一下就好了。」
只见希泽小姐蹲下身子用手摸了摸侠侠的脑袋后松了口气,并説道。
「没事真是太好了。」
「要被这个笨蛋吓死了喵。」
同时,在我身边的芐芐也在时赶到。
「希泽小姐,为了以防万一,通气设备啟动后,我先进去确认是否能幻写,侠侠就麻烦你照顾了。」
「嗯,那我先带它们回到原来的那间车厢。」
在目送希泽小姐走后,抱着几丝的犹豫与滔滔不绝的紧张感,我最终还是再次打开了七号车厢的大门。
但就在一瞬间,过往时空的景象因幻写的波动產生了重迭,使我看见了过去残忍的一幕......
几分鐘前,七号车厢内还没有致命的毒气,人们一个个安然无恙的坐在各自的座位上,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的平常自然。
但谁知不久后,此处将迎来一场谁都不会想到的腥风血雨。
车厢内坐着一名黑直发的女高中生,头发五顏六色,造型别具一格的少女,看似老实工作的中年上班族,还有其馀两三个看似温馨幸福的小家庭。
不久后,一位身着西装,满面愁容的黑发中年男子推开车厢门走了进来,并直直地走向了那位坐在座位角落的黑发少女......
「准褚先生的钥匙找到了吗?」
「找遍了厕所都没发现。」
「算了,我们找不到别人也不一定能找到!」
「那......计画照旧吗?」
女子依旧保持着对计划的畏惧。
「我想了个新计画。分两次行动,你先释放毒气,到时毒气肯定会通过排气设备扩散到沿线的城镇。」
「而我等列车到达彼岸乡车站后再行动。」
女子将脸偏向另外一侧,双手抓紧裙子,男子看样子就能猜到她的心中还在顾虑着什么。
「你后悔了?」
「不是......只是有点害怕。」
「西删辛子,你见过真论之父吗?」
「我刚加入一个月,从没见过他。」
「我有幸见过一次,那次见面是真的是令我永生难忘啊。」
「和他聊天,你能体验到一种特殊的温暖。」
「那种感觉就像攀登雪山时遭遇冷酷无情的暴风雪,在即将雪花消散之际,一束充满希望与救赎的阳光照在身上一样!」
「只要完成这个任务,就能见到他的尊容,沐浴在短暂且永恆的温暖下。」
「和这相比,死亡只不过是一场短暂的仪式,或者说,更高尚的重生!」
「可是......为什么要让这些无辜的人......」
「无辜?喂,你是认真的吗!」
女子的话说到一半后,便被这突如其来的阻断闭上了嘴巴......
「你真的以为让你父母失业,让你落榜的只是社会?不!就是这些你所谓的无辜平民!」
「她们贪婪,投机,冷漠,虚荣,却又没有自知之明,没有任何事物比他们的罪孽更加深重!」
「你看!那个正在给上司打电话的男人,他那臣服权威的样子令人作呕!」
「他拿着精心包装的礼物,正盘算着如何讨好上司。而他的同事,家人,朋友,也正在用同样的方式蚕食规则。」
「而你的父母,就是被这些人渣排挤出局!这种人值得同情吗!」
「还有那个!和你一样的学生,恬不知耻地穿着奇装异服,听着鬼哭狼嚎般的音乐,还有这无比丑陋的发色......」
「这种人却是同学中的焦点!而你,起早摸黑刻苦读书,却得不到一丁点的关注和回报!」
「你的梦想,你的未来,就是被她们无情地摔在地上,被嘲笑,被践踏!」
「而慈悲的真论天堂之父,愿意宽恕所有人的罪孽,允许我们步入幸福与永获一切之门,这是何等的荣幸!」
「除了我们这些拥有衷心的人,其馀所有的罪恶之人都应被打入无间地狱,品尝自己种下的恶果!」
这些「真理」透过男子之口如癌细胞般迅速在少女的脑中扩散,使原本充满恐惧的她变得毫无表情。
她缓缓地抬起了头......
此刻的她,眼神中已无最初的高光,身体不再颤抖;
此刻的她,使得全身放松,呈现出游刃有馀的姿态;
此刻的她,不再是一名茫然的高中生,而是一位为了实现以真论之名构建的理想乡,为此不择手段的猛兽。
「时间不多了,剩下的你自己考虑。前往幸福之门是我毕生的理想,我不会停下脚步。」
男子在看完手腕上的手錶,留下最后的想法后,便起身快步离开了车厢。
在男子离开不久后,只见这位名为西删辛子的女子手插口袋走到了车厢正中央......
她低着头,站在原地,没有人能看清她的容貌。
一位好心的乘客好像注意到了她的异常,于是便发起询问......
「嗯?这位同学你怎么了?」
可惜如今的她恐怕已经听不到这句带着关心的问候了。
西删辛子转过身来,抬起头用宛如已经死去般地眼神看向在座的每一个人......
将手指放在口袋里的毒气装置的按钮上,只要轻轻一按,就可以完成永生幸福的前置条件。
这岂不是太讚了......
而就在西删辛子要按下按钮前的最后一刻,她用出几乎听不到的音量説出......
「对不起。」
在噪音的隐没下,人们的哀嚎声化为了虚无。
痛苦的乘客摆动着四肢,配合上美且致命的粉紫色,像是演出着关于死亡前奏的舞曲。
死亡犹如脱困的野兽般席捲了整间车厢,在舞曲的最后,只留下数具无辜的遗骸......
与一个「至死」都不知被利用的可怜灵魂。
不被人听闻的道歉,却是最后一丝返回曙光的希望。
但在已收回不去的毒气中,已然把这最后一丝的希望毁灭殆尽。
没有了利用价值的她,连多一秒的悔恨都是奢侈。
以往......那一寸纯黑的刘海遮住了眼前。
如今......却遮住了看透事实的心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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