乃葳推开病房房门,她今天实验课提早结束,于是心血来潮地前去医院探往方妈。
然而当她踏进病房时,里头已经有访客了。
她在门口愣了一下,毕竟她独自前去探望方妈多回,从未碰上这种情况。
她不自觉地攥紧手中的提袋,不热情但仍有礼貌地道声「你好」。
陈忠仁向她頷首示意。
「那我先走了。」他没再多留,起身往门口走去,与乃葳擦身而过。
房门重新被关上,乃葳悬着的一口气才终于顺畅,她走到方妈的病床旁边,活力满满地说:「阿姨我来看你啦!」
「你怎么这个时候过来啊?没有课吗?」方妈坐卧在病床上,她今天的气色不错,连带语气也轻快许多。
「我今天实验提早结束啦,所以就想说过来看看你啊。」乃葳于病床旁的椅子坐下,她试探问:「叔叔常来看你吗?」
「嗯,蛮常的。」方妈点点头,轻抿着唇、略带微笑。
「是喔,我想说后来都没再遇过了。」乃葳说。
她来探望方妈的次数不少,却没再碰上陈叔叔,她也没再听方泽提起,还以为復合的事情已经不了了之。
「我让他中午前后的时间再过来的,怕碰到你们会尷尬。」方妈大概知道方泽与乃葳的日常行程,于是要求陈忠仁如果要探访,就必须避开他们可能出现的时段。
毕竟,想要挽回的一方就得适度妥协以表心意。
「哦——方泽今天不会过来啦,他答应丁许逸的朋友说要採访他做报告。」乃葳灿笑:「所以今天就是我来陪你啦!」
「好啊,你过来我就高兴。」方妈伸手拍了拍乃葳的大腿,「不过你如果要唸书也不用一直过来没关係啦!」
「哦——因为有叔叔陪你吗?」乃葳瞇起眼睛,露出一抹贼笑。
方妈一笑置之。
「阿姨,你跟叔叔有打算重新在一起吗?」乃葳拉着椅子往病床靠近。
方妈长吁一口气,这个问题她现在也搭不上来,未来的变数太大,她也会担心再次受伤。
「大概就像曖昧期吧,关係是和普通朋友不一样,但你也不知道会不会在一起。」方妈对乃葳一笑,让她自己体会。
「可是……叔叔不是之前……」乃葳一时嘴软,她不敢在阿姨面前说出「外遇」二字。
「是啊、是啊……」方妈仰头望向天花板,望向她已经看到腻了的米白色,一病数月,即便她不通医理,可是身为身体的主人,她很清楚自己的病情不尽理想。
有些事情,在经过一场大病之后,便会释然。
「我知道很多人都说劈腿只有零和一百,如果是几年前,我绝对不可能想什么重新开始这种事。」方妈侧头看乃葳,浅笑:「我当然也会担心,担心他是一时兴起、担心他之后又会弃我不顾。」
乃葳的眉头略略蹙着,她的嘴角略沉,以担忧的眼神与方妈对视。
「可是他到现在还是会来看我,会为了讨我高兴而买花、会怕我没食慾而买各种好吃又营养的食物,也许别人看起来他就是花钱送礼物,可是你知道吗?」方妈的手搭上乃葳的手,停顿的时刻露齿一笑,说:
「你叔叔他以前根本不可能那样。」
乃葳并未接话,在她脑中浮现的,是方泽说过的话,说叔叔那样是为了收买人心、是知道如何能够最快速地取得方妈的信任。
「要看一个人对你有没有心,就是看他愿不愿意在你身上投资他的稀缺资源。」
乃葳愣愣地点头。
「你叔叔他啊,以前事业心重,什么儿女情长的他才没那个心思、没那个时间,他啊,所有的事情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包括我。」方妈垂下头,双手拇指互相抠弄着。
忆起当年,她也曾是个少女、也经歷过二十几岁的妙龄,当时的自己为了讨陈忠仁的欢心而百般妥协,数十年过去,她明白自己当时低声下气得好傻,可是她不会后悔,因为那时她爱他。
然而年轻秘书的新鲜感和外遇的刺激感吸引着他,因为那是他无法掌控的、是他的意料之外。
「我不会和他争论我以前对他多好,没必要,也不会想说以后他要怎么补偿我,那样想太多。」方妈微微一笑:「当下该做什么、想做什么,就去做。」
对于想做的事情,做与没做都可能后悔,但时过境迁,人最后只会遗憾自己当时没去尝试的事。
「后悔是一时的,遗憾是一辈子的。」方妈望向乃葳,有些疲倦但释然地笑说:「我这一辈子可能也没剩多久了,我不想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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