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原因大概是人肉吃起来感觉不大好,肉少骨头多,吃起来不过瘾,另一个原因是它的天敌已经够多了,天上、陆地、水中都有,没必要再加上彪悍的人类。
谁可为食,谁可为敌,谁可为友,兽类心里明镜似的,小算盘算得明明白白。
鳄甲兽的栖息地,要在姬水更上游一点,它们看中泽国这片上好的伏击地,虞部落也需要帮手扰敌,正好各取所需,相安无事。
悬崖上观战的少年们,看到越来越多的年轻战士,顶着伪装的草叶藤蔓,一下子从各处冒出来,将角羚群驱赶到更加广阔的草原。
这种大型联合狩猎,虞羡从前只是远远望过一眼,如今直面前线,心中的震撼,难以言表。
虞眇大佬也在其中,一脸从容的调度近百名战士,指挥内围将角羚诱入早已挖好的陷阱,遥控外围查漏补缺,合力捕杀逃脱的幸运儿。
角羚这种体型中等的兽类,正适合拿来给新锐营的新丁练手,有学长们示范引导,更是事半功倍。
这片部落地与无人区的交界区域,将是她们的狩猎主场,确切的说,是新锐营和预战营的狩猎主场。
这群角羚,还只是先头部队,接下来一个月,每天都会有更多不同种类的兽群出现,虞羡和她的同年们不会缺少上场机会。
太阳西斜,杀戮落幕,角羚群损失了大部分老弱病和少量青锐,护持着绝大部分通过考验的新生儿,离开了险恶之境,继续归乡的旅途。
兴奋的少年们意犹未尽,踏上回家的路,虞羡下意识就跟着虞飔和虞烜一起走。
经过一片血色般殷红的沙壤,遍地都是死去的蜂虫,完全不明所以,她吓了一跳,心禁不住砰砰乱跳。
虞烜趴在女儿背上,视若平常,“正常的代际交替,明年就会有许多强壮的小沙蜂出生,这些雄峰死得其所。”
雄性沙蜂非常粗暴,会将地底的雌性沙蜂挖出来,然后其他雄蜂也会一拥而上,雌性因此被高温闷死的意外时有发生。
受雌蜂释放的气味影响,雄峰会自相残杀到群灭,最强大的雄峰获得交.配.权,只有雌蜂存在的世界就此达成。
虞烜真心觉得,雌性沙蜂这代际交替策略,挺好。
她忽然偏头,问虞羡,“羡子,你相信,有一天人族只剩下女性,单靠女性也能繁衍生息吗?”
问完,又忍不住自言自语,“一只蚜子都能独立繁衍,没道理人不能。”
对浪部轮回般的不断纠缠,她感到十分厌倦。
随着生命力的加速流逝,她越来越难以抑制自己内心的憎恨。日日夜夜,只要阖上眼睛,她总能看见那些死去的同胞姐妹姆姥子姪。
她知道自己即将死去,她死去的姐妹姆姥子姪,在等她,她们都不是正常的代际交替,即便恶徒伏诛,她心中难平。
每当这时,虞烜就忍不住思索,某些小部落去父留子,虽然激进,未尝不是个一劳永逸的好法子。
可惜,人不是兽,对从自己肚皮里爬出来的崽子,无法做到狠绝至此,才不得不忍受如此疥癣顽疾。她也不是活了一百多岁的老太巫,能平和通透的看待浪部永无止境的兴风作浪之举。
如果能够进化到单性繁殖,问题是不是可以迎刃而解呢?她只想要如羡子这般的部落崽,今后再也不必遭遇她们这样的无妄之灾。
“您观察蚜子有结果了?它们真的是单性繁殖?”虞羡吃惊不已,没想到一只刚出生的蚜虫,仅靠自己,就能繁育出一个庞大的族群出来。
她回想了一番自己贫瘠的生物学知识,犹豫道,“双性繁殖,是为了保持后代对环境的适应能力吧?”
换句话说,要是人类强大到足以应对环境变化危机,那么,单性繁殖也不是不可以。
虞烜愣了一瞬,看着青涩稚嫩又朝气蓬勃的虞羡,看着远处快活张扬的少年们,感觉眼前豁然开朗,乌黑的眼眸露出一抹温柔至极的笑意,“那你们要努力,继续强大,变得足够强大,强大到有一天,能够撑起单性繁殖的世界。”
她真心希望,未来人族的代际交替,进化方向就是如此。愚蠢贪婪的浪部终将成为历史。人族身上寄生的兽性毒瘤,终将被彻底剜去。
如此,她能给惨死的姐妹姆姥子姪,带去一个称心的好答案,作为重逢的小礼物。
作者有话说:
第75章 部落少年的日常,赏心事
来自全女为主的星际统子, 为原始人神来一笔的异想天开,竟能与高度发达的星际文明接轨,感到惊叹。
不受限制的女性, 其敏锐的观察力与想象力, 不容小觑。
它不禁想起花名为“神奇化学反应赛高”的神奇大佬,想起对方存在论坛里的熊猫人计划资料,如果不是地球核爆,说不定真的能被她釜底抽薪呢。
难怪主人如此对她另眼相看,竟然愿意接手对方未竟的事业。
经过这些年,自觉已将背后真相的逻辑关系理清的统子, 看着愚钝还不知感恩的宿主,嫌弃得不行。
来自全女为主的星际统子, 对原始星球的母系部落有着天然好感偏向, 对性别倒置权力颠倒的蓝星自然毫无好感, 并自然而然迁移到被蓝星思维浸染的宿主身上。
只会分析总结数据不会反思的系统, 对自己暗自萌生的好恶,并不自知。
虞羡不知傲慢统子对她的嫌弃,知道了也不会在意, 两个词就能解决这事:关她屁事,关它屁事。
这个层林尽染的绚烂秋天, 注定是一个繁忙而充实的秋天。在接受预战营的狩猎集训同时, 少年们还必须抓住一切空闲时间,囤积食物, 以备严寒的到来。
虞飚是个行事从不拖泥带水的师长,她第二天就把这群跃跃欲试的小嫩羊赶上了狩猎场。
甭管虞羡的同年们多兴奋, 她们被分配的事务, 最多只能算‘勤工俭学’的高中生岗位。
现阶段, 她们也只配给挖陷阱设机关的学长们打打下手,要不就加入恐吓啦啦队,负责为诱捕先锋们摇旗呐喊,偶尔也能从学长们张开的手指缝里,捞到落单的未成年兽崽。
虞羡也见识到原始星球可怕的生物多样性,即便常见兽类如羚、马、鹿、牛、驴、猪等,其族群种类之丰富,十个指头数不完。
光羚羊的种类就不下二十种,什么角羚、剑羚、瞪羚、岩羚,扭角羚,当然,部落战士更喜欢以味道、战力和功用划分,比如好吃又好抓的羊、好吃但难抓的羊、不好吃也不好抓但角很好用的羊。
因为参与狩猎,独立后的少年们第一次享有分肉的权利,可把大家高兴坏了,第一次感受到了成长的喜悦。
虞羡带领同年们,以小组合作的方式熏制肉干,私心觉得,部落是有意照顾她们这群新丁,分得的肉省着点,过冬不是问题。
虞羡的同年们高兴归高兴,食物储备有了着落,又开始躁动。
大家对年轻战士们在沼泽地的英姿,尤其是手撑滑竿玩花滑的英姿,表现出热烈向往,逮着好说话的学长们就疯狂请教。
于是,热情好学的少年们被带到一处泥塘,不耐烦骚扰折磨的学长们扔下两双‘滑板鞋’,请她们自行琢磨。
这门花哨的绝技,也没别的诀窍,四个字:勤学,苦练。
自此之后,虞羡算是掉进泥人堆里了。她的同年们还特能发挥主观能动性,堆了好几个泥丘出来,专门撒上水,造出滑溜溜的滑道,整得和地球上的花样滑板场没什么两样。
因为声势过于浩大,学长们也被吸引过来了,在每天的狩猎训练结束后,这个场子就很有放学后那味儿。
很快,部落的其他战士也参与进来,滑板场就越整越大,越整越热闹。最后,就成了整个部落的游乐场,大人小崽都玩疯了。
虞羡就感觉,原始人好无聊啊。嗯,她也是其中一员,也玩得很嗨。毕竟,这花滑场最初,就来自她随口一提呢。
都是底子极好的运动健将,部落人的学习能力和身体一样强悍,大家没多久就掌握了发力和重力平衡技巧,个个花样玩得飞起,和普通地球滑板少年没啥两样,除了全身上下只穿了个草裙。
最近,虞羡玩腻了花滑,开始捯饬她的木头小屋,打算赶在冬天前搬个家。她不是很想和小羊羔同住,怕人畜交叉感染,后者平时都是养在草洞子外的木柴棚里。
小白白是一只两三个月大的跳羚,擅长跳山涧爬绝壁,已经养熟了,不系绳子也不会跑,还会主动跑到虞羡和她的小伙伴跟前求摸摸,在营地的人气挺高的,一身软乎乎的卷毛毛,谁见了都爱撸两把。
爆米花有一次过来探望它‘认养’的两脚兽,发现对方有了新宠,大受打击,立刻炸毛,又是咕噜咕噜,又是龇牙咧嘴,冲着小白白高声尖叫,然后气呼呼的跑掉了。
虞羡一开始一脸懵逼,反应过来笑到肚子疼,有猫科动物那傲娇味了。
这天放学,哦不,是集训完毕,虞羡带着小白白进了丛林,虞羍也跟了过去,默不作声的给小伙伴帮忙。
接近半人高的小羊羔被放养在周边吃草,满是落叶的林子里,只有他和虞羡两个人,吭吭吭砍树的声音。
这段时间,两人都没什么交集,虞羡忙着和新队友整配合,虞羍也在适应新组合,只是人变得更加沉默了。
虞羡见他目光飘来飘去,不安定之态,跟林中秋风有得一拼,放下石斧,叉腰问他,“我身上长刺了?你眼神一惊一乍的干什么?”
虞羍低头,不敢直视好像气成气球鱼的少女,卷翘的睫毛一眨一眨的,掩住幽蓝的瞳孔,哼哧哼哧,憋出一句蚊子哼,“没,没什么。”
虞羡蹲到他身前,脑袋差不多歪到地上,看到他那双躲闪的漂亮眼睛,一时忘了想要说话,脱口道:“你的眼睛为什么会全都变成蓝色的?你小时候的眼珠子还是黑色的呢?”
其实她早就想问了,只是她的生活越来越充实,总有别的事情夺走她的注意力,她寻思着寻思着,就忘了。
虞羍转过身体,握着手斧继续用力砍树根,闷闷道:“是返祖,我家祖上有人是蓝眼睛。”
他心里有些忐忑,他的眼睛从去年起,就一直就这样,为什么小伙伴今天才问?不好看吗?
虞羡若有所思,“那跟你同组的榎也是返祖?他的灰色眼睛挺好看的,好像双月节的月辉。他阿兄的眼睛,就跟我们虞部人的眼睛一样黑,感觉都不像亲兄弟。”
虞羍本来是偷偷挪着小碎步,企图离散发着温热又好闻气息的小伙伴远一点,闻言倏地抬头,直愣愣看过来,蓝星花瞬间起了一层薄雾,“你觉得他的眼睛好看?”
我的眼睛颜色不好看吗?他阿兄和虞部人一样,有黑色的眼睛,我没有了,我不像虞部人了吗?我和你不是同类了吗?十五岁鲜嫩少男,揣着敏感的心,觉得好受伤。
虞羡压根没get到小伙伴的伤心点,点头,“是挺好看的。”她说完,一抬头,就看到了一双银灰色的星眸。
榎小同年摸着咩咩叫的小白白,漂亮的眼睛安静地看过来,背后议论人的虞羡,想起自己才嘀咕人家亲兄弟长得不像,不由呵呵傻笑,“啊,你也来砍树吗?”
榎小同年瞅了她一眼,从背后摸出一把大石斧,点头道:“一间草洞子,住两个人太挤了。”
他也打算搭间小木屋住。他的便宜甥甥虞鸽,在草洞子经历了三场火灾后,干脆挤进了他的草洞子,赶都赶不走。
虞羍看了比他高、眼睛还比他好看的新队友一眼,默默埋头砍树,手上更加使劲,眼眶却忍不住红了,他干脆转身,背对虞羡。
虞羡拿手肘顶了一下虞羍的腰,凑过去小声问他,“你怎么了?为什么生气?”
虞羍瞥了眼不远处从容砍树的榎,觉得自己好没用,这种情况,竟然只想到哭鼻子,难怪小伙伴越来越不爱搭理自己。
虞羡没等到回应,又伸指戳了戳对方肌肉紧实、线条漂亮的背脊,“你要不要建小木屋,我们合伙。”
虞羍闷声回道:“我想把小屋搭在你边上。”
虞羡惊讶,“我们不同区,没法搭一块。”
部落人日常相处,没什么男女之别,但在这片少年人聚集的营地内,男女分区,很是严格。虞飚一开始就下了严令,立了规矩,违令的人,不仅会被逐出营地,严重的还会被逐出部落。
榎小同年回头看了眼喁喁私语的两人,眉头不觉微皱。小白白见主人不理会它,哒哒哒跑到同样被剩下的人跟前,咩咩叫着求抚摸。
砍树的高大少年伸手摸了把撒娇的小羊羔,又看了眼越挨越近的少男少女,想起部落定得死死的规约,重新举起石斧,砰砰砍向树根。
虞羍攥紧手斧,默默深吸一口气,“我知道,我是说,等我们从营地搬出去,你建房子,我就在你隔壁建房子。”
虞羡更加惊讶,她不再是当初一无所知的少年了,“那个时候,你不是要离开部落?怎么在我隔壁建房子?”
虞羍蹲在地上,徒手将比他大腿还粗的树干推倒,哼哼道:“谁说我要离开,我不走。”
虞羡这会儿真忧心了,“可是,你要是留下来,就只有一条路走,还只能一条路走到黑。”
大巫不是那么好当的,首要一条,就是不许有子嗣。虞羡深感后悔,当初年少无知,竟然建议天真的小伙伴去做大巫。
作者有话说:
第76章 部落少年的日常,初雪
秋天即将结束时, 虞羡的小木屋完工,和虞羍的小木屋隔了一条浅得只剩下指甲深的小溪,大约五十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