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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报告。」我走向教职员办公室最角落那张办公桌,停在一位埋头读着论文专刊的女老师面前。察觉到我的靠近,戴着眼镜、脂粉未施的梁淑萱老师抬起头来,「找我?」
    「嗯。」
    我先向老师表明,有件非常非常重要的事,可能会占用她半节课以上的时间,希望老师能和我约个时段,再找个独立的小空间聊聊此事。
    她抽出课表看了看,约了下午第二节。那节正好是我们班团体活动的时间,非主要学科时段。
    「我会去跟你们导师说,到时你直接上五楼諮商室,我在里面等你。」她沉稳的眸光穿透镜片望着我,释出善意的微笑。
    「好,谢谢老师。」
    鐘响了,我回到教室坐下,隔壁那个位置还空着,我一边疑惑何拓跑哪去了,一边从抽屉抽出这节课要用的课本放在桌上。
    几个同学交头接耳紧张说话的声音传进我耳朵里,他们说米可宁和何拓在保健室,人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我转过去看,男同学们拿起扫把清扫地面,碰撞时发出清脆的声音,畚斗里装着不少玻璃碎片。
    抬眸望去,吊扇上方有支灯管破了。
    我走过去问一名在旁边围观的女生:「刚刚发生什么事了?」
    她愣了下,说:「就、就他们那几个爱玩的男生啦,刚刚凑着看不晓得谁带来的限量周边吊牌,那个材质是金属製的,看到一半他们开始在那里抢来抢去,结果吊牌往上飞出去打中了灯管。灯管破时米可宁正好站在下方,何拓距离近,速度很快的衝过去保护她,最后两个人都溅血进了保健室……」
    「噢……」我茫然听完,想着是否去一趟保健室看看,正蹉跎间,这堂课的老师已经走了进来。
    「扫地的快一点啊,其他同学赶快回位置坐好,都上课多久了还在聊天。」老师不耐烦催促道。
    我坐着心不在焉的听了一节课,偶尔瞥向隔壁空荡荡的位置,有股很深很深的失落感在心底蔓延开来。
    下了课,慢慢的往保健室走,感觉走了很久,却还是没能整理好自己的心情。一群人越过我,率先开门进去。何拓人缘很好,不分男女生,同学们一捱到下课就争先恐后跑过来探望他。
    我站在保健室外,听着里头传来的热闹声响:「何拓,你好点了没呀!」、「哇塞,好帅啊,你英雄救美耶!」、「你已经够丑了,脸又变成这样,做好一辈子单身的觉悟吧哈哈!」、「你要在这里休息多久啊?中午的便当帮你拿过来吗?还是给我吃啊?」
    其中也有问候米可宁的声音:「宁宁你还好吗?吓坏了吧?」、「别哭了别哭了,还好有何拓替你挡掉一些。」、「手臂这些都是小伤,很快就好了别担心唷!我知道哪里有卖不留疤痕的贴片,明天买来给你贴。」
    我静静的听着,想推门而入,又觉得此刻才进去似乎很奇怪。而且我……忽然有点不知道该对何拓说什么?关怀的话已经这么多人说了。
    最近烦心的事好多,还是不进去了。
    我转身就走,回教室的路上遇到了梁书蔚。他隻身一人,我举起手浅笑「嗨」了一声,本想自然的与他错身,他却拉住我的手说:「左淇淇,等一下。」
    我停下脚步,「嗯?」
    「那个、我……」他孩子气的抓抓头,「这个星期日是我生日,你能陪我出去走走,吃点东西吗?」
    「你生日吗?可以啊,要去哪?」
    我想着这样也好,梁书蔚迟迟不跟我收通勤卡的钱,那我买礼物送他,再把钱偷塞在里面,这样就解决啦。反正星期天也没啥要紧事,除了被左妈妈带去逛百货公司,偶尔去其他地方走走也很好。
    「我也还没想好能去哪,先把时间敲定,其他的当天碰面再说。」这个大男孩伤脑筋的笑了。
    在我眼中他就是个可爱的小弟弟而已,看他这样萌萌的,我不禁莞尔:「好。」
    梁书蔚笑着拧了一把我充满胶原蛋白的嫩脸,迈开长腿走了。
    距离星期日只剩两天了,我苦思着要买什么礼物给他好,慢慢踱回教室上课。
    打起精神耗过一段没有单眼皮在身边偷滑手机的时光,忽然觉得有点寂寞呢。
    中午用餐前,何拓回来了。他头上和脸上都包扎着纱布,看起来很惨烈。班上的男生故意闹他,热烈鼓掌欢迎英雄归来,我刚打开便当的盒盖就与走过来的何拓对上了眼。
    他的眼神透出不符年龄的成熟冷漠。
    我呆滞的看着他,他却选择了把目光撇开。
    何拓清清冷冷走回位置,一语不发坐下,我垂下头装作忙碌的啃着鸡肉,不晓得该跟他说什么好。
    平时我们会互相帮对方领便当,今天我不知道他会在这个时间点回来,就没顺便帮他拿了。一个女同学帮他取了便当过来,他淡淡的说了声谢谢后,搁在桌上碰也没碰。
    那侧散发出非常猛烈的酷寒低气压,我这顿饭吃得格外胆战心惊。
    「左淇淇。」就在我好不容易快镇定下来,恢復正常的用餐速度时,他突然开口了。
    「啊?」我嘴里含着一口饭,有点害怕的转过去看他。
    「我受伤了。」他低沉道。
    「我知道啊。」我抖着手比比他的脸颊、头、手臂、后颈,「这里那里,包得全部都是,战绩辉煌啊。」
    「大家都来保健室看我了。」他冷冷强调『大家』二字。
    「嗯,你人缘好嘛。」我卖力呈现点头如捣蒜。
    何拓不再说话了。他安静下来,我却有种颇为心虚的感觉,也许我没去看他真的很不够意思,但我以为他不是会介怀这种小事的人。可他好像比我想的更介意。
    看了眼时鐘,我好意提醒:「你不赶快吃吗?待会要午休了。」
    他把原封不动的便当推开,居然有点负气地说:「伤成这样了,没胃口。」
    干、干嘛这样啊,为什么对我这么兇?又不是我害你受伤的!
    总觉得他把一些莫名其妙的情绪迁怒到我身上来了。
    我飞快地扒完最后一口饭,站起身来收拾垃圾。然后气冲冲地离开教室绕行了整栋大楼一圈,才又返回。回来时气已经消了很多,而且我后知后觉──我根本不知道我们两个到底在不愉快什么耶?
    丈二金刚摸不着头绪,我再进教室时,窗帘都已拉上了,一半的同学趴在桌上准备睡午觉,何拓则双手环胸靠着椅背,脸色难看,不知道又在想些什么。
    他桌上已经空了,但心情似乎还是很差,大概真的没吃半点东西,直接把便当扔了吧。
    这时我又想起何拓对我的好,忽然觉得身为一个成年人,跟高中生计较说出去岂不笑掉人家大牙,都二十五岁了还不能大度一点吗?于是我採取低姿态,流露充满关怀的眼神,殷切问他:「受伤的地方怎么样了?你现在还很痛吗?」
    「很痛。」他眸光黯淡,小幅度的撇了撇唇。
    「那你肚子饿不饿?」为了表达我真的非常非常关心他,心疼的表情和语气简直细腻到位。
    「很饿。」少年抬起了高傲的下巴。
    「你想吃什么?待会睡醒我赶快去买!」我激动地抓住他的衣襬,他垂眸淡淡扫过一眼后表示:「我饿到无法睡觉,现在就要吃到。」
    这是存心虐我的节奏。
    我只好拿着小钱包委屈地站起来,「那我去帮你买啊,等我。」呜呜,我怎么觉得自己像极了可怜的小丫鬟啊,我就知道我这辈子都是个劳碌命。以前养父养母使唤我,后来老闆奴役我,穿越后就连十七岁的小弟弟都欺负我~~~
    才刚走出教室,便发现何拓跟在我身后走了出来,我咦了一声,「你来干嘛?」
    「早上躺了很久,出来活络筋骨,顺便监视你有没有乱买我不喜欢吃的东西。」
    「……」现在的年轻人好会,怎能把挑剔的话说得如此清新脱俗?
    合作社的阿姨正准备休息,看我们上门,奇怪的问:「怎么都午休了才来?」
    何拓一脸无辜与抱歉:「我受伤了,在保健室待到刚刚,错过了饭点,饿得发慌,阿姨不好意思啊。」
    我已经不想表示任何意见了,单眼皮同学腹黑至斯,简直比我还像纵横过职场的社会人士。
    从出了教室,他的心情就悄然转晴,愉快的在架上拿了点吃的后,走到柜檯结帐。我刚想替他付钱,他一手拨开我,不耐烦地让我闪边去。
    出了合作社,他拉着我到老地方去。我们坐在司令台上,享受着徐徐微风,他拆开一个三角饭糰大口吃了起来,两三下就吃光了,马上又拆第二个。我看着这个头上缠着绷带的男生,把饭囫圇塞进嘴里,整个腮帮子撑得鼓鼓的,像隻花栗鼠。
    他到底是多饿啊,要不要狼吞虎嚥成这样啊!
    我张口结舌看着瘦皮猴惊人的吃相。
    「怎么在教室就没食慾,来这里就能吞下一头牛?你老实说,是不是不喜欢今天的便当菜色!」我咄咄逼人,非常严厉的詰问他。
    他笑了下,接着敷衍的嗯了一声。
    我就知道,果然没有任何事瞒得过我的火眼金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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