湿衣服晾在宿舍阳台,阴干,一股子又霉又臭的味儿。李之晴把衣服放园区公共洗衣机里又滚了一遍,然后拿去烘干机,好巧不巧的,正碰上隔壁寝的葛璐从里头拿烘干的鞋,气一下子直冒嗓子眼儿,她当场黑了脸,跟葛璐大吵一架。
李之晴这个人,吵架没输过,但是占了上风也没法,那个烘干机她不愿意用了,只能在洗衣房等了半个钟头排另外一台使用中的烘干机。
衣服塞进去之后她看雨停了,便打算去二食堂,买一杯绿豆汤。
五点多,已经是饭点了,食堂大排长龙,甜点类的窗口稍微好一点。李之晴站在队伍里,在手机备忘录里打好:不要绿豆只要汤,打算一会拿给阿姨看,学生叽叽喳喳、吵吵闹闹,听得人生烦,不时还飘来二食堂招牌的半桶油炒包菜的味道,她闻了想吐。
李之晴已经两天没有进食了。吃不下也没心思吃,更不觉得饿,靠着绿豆汤和凉白开续命。她有身材焦虑,身高165cm体重40kg还觉得自己胖,不爱动所以一直通过少吃来控制体重,偶尔去聚餐拗不过面子多吃了点,便会抠吐。
前段时间放假回家一个不留神没瞒住,被家里人硬带着去医院看了医生开了药,但这病除了药物治疗,还需要按时心理治疗,李之晴自然是不愿意去的,更需要合理的喂养,可她在A大上学,离家几千公里,父母实在鞭长莫及。
李之晴她妈,凌女士,一位桃李满天下的优秀人民教师,在朋友圈发了“求助”信息,呼应者众,经过她的精挑细选,麻烦了一位学生隔了几层关系的、在A大附属医院工作的亲戚。
微信推过来好几回,李之晴都没加,让人三十来岁叔叔盯着她吃饭,打死她都不乐意。
绿豆汤到手,李之晴摇摇晃晃往宿舍走,她住竹园,二食堂到宿舍楼的路上有一堵墙隔着兰园,正在修葺,墙上挂着宣传布,印着一些积极正能量的标语,上端用钉子钉着,下端却没有,偶尔有风便会飘起。
李之晴经过那里的时候,刚好一阵妖风起,她离宣传布远些,没遭殃,但旁边一个男同学好巧不巧正被笼在布下,两眼一抹黑,三两下扑腾,自救出一张涨红的脸,李之晴没忍住笑出了声。
一个逗乐的小插曲,让李之晴的心情愉快起来,以至于接起电话的时候都带着笑意,“喂?”
“李之晴吗?我还有一个小手术,你现在过来附院住院部二楼,在办公室等我,我带你去吃饭。”
她的笑僵在脸上,对面的人急匆匆挂了电话,她妈又紧跟着连环电话打过来,她有些无奈:“人家麻醉科医生很忙的,您能别为这些小事去打扰人家么,吃饭的事我自己会看着办的。”
“哦呦小宋自己都说不麻烦的呀,他自己也要吃饭的,在医院食堂,带你一个又不多,你现在就去,跑快点,我要让小宋拍照片给我看的。”
烦死了!李之晴忿忿掐断电话,看来得硬着头皮去一趟了。
A大校园离附院很近,坐个小黄校车到校门口,再走路过去,十来分钟的事。医院门诊大楼楼下摆着两张易拉宝,名医馆的两位主任,一身白大褂,看起来很靠谱的样子,李之晴驻足看了一会内容,然后穿过大楼,去后面的住院部。
二楼前台没有人,她四下找了找,有点像无头苍蝇摸不着头脑,遂放弃,准备坐到前台旁边等一会,手机拿出来,消消乐消了几把,有一个带着口罩的高个白大褂经过,李之晴忙站起来迎过去打算打听一下宋医生。
来人跟她对视,停住了脚步。
男人口罩外露出的眉眼温和,眼角有一颗小痣,带着笑意,头发齐整,鬓角也修得刚刚好,很好打理,身上理所当然一股子消毒水的味道。
李之晴的话到嘴边了,皱了皱眉头,有点不好的预感。
果然,高个医生开口:“李之晴?”
“嗯,”她一边应答一边跟着他往办公室走,“宋叔叔好。”
忙着解白大褂扣子的人,停顿了一下,“你大几啊?几岁了?”
“大三,不过我上学早,还跳了一级,今年刚十八。”
白大褂被挂在办公室的挂勾上,男人摘下口罩,“行,是该叫叔叔。”
李之晴盯着他说话,沉稳、平和,嘴角挂着笑。趁着男人在抽屉里找饭卡,她简单看了下办公室,桌面上摆着一台电脑、键盘、纸笔还有一些专业书,名牌上写着三个字:
宋星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