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是个极为古板的人,家中诸事一概放手不理,郁府一概大小事当日都捏在老太太手里,妾室们并未留下子女,她自己生了三子,到了晚年反倒少出院子,只悠闲自己的。
大奶奶让人封了一百两银锭,又迭上一双金镶青玉石串玛瑙的项圈,也不让旁人知道,只半夜悄悄地送到了老太太身边一位较年轻妇人房中。
此人名领月,是老太太表亲脉的一孤女,寡后投奔郁府,极会伺候人,察言观色推诿奉迎没一样落下乘,这几年下来老太太院子里竟渐渐以她马首是瞻。
那写满女孩子们的名录既到了她手中,领月也并不急,只等着府中热谈淡下几分后,借着回禀老太太说自己要告假,说有位在乡间很有名望的土地主是她一恩人,近日议亲,挑了些很妥帖的女孩,想让她去帮着掌眼。
老太太年纪大了,就爱看这些热闹事,闻言来了兴趣,让领月把名录拿来,她眯眼看了半天,见都是身家清白的,随点点头,“是好的,这些人家里的心实,过起日子来才更舒心,就算是有什么茬头,稍微一唬就唬住了,不怕她们闹。”
领月正带着小丫头们给老太太搬出很多箱笼来收拾冬日里的大毛衣裳,扭脸冲着老太太笑,“可不是,也都是千挑万选出来的,能让老太太赞一句也是她们造化了。”
“我听府中人说,咱们二少爷最近说是房中要纳人,您恕我浑说一嘴,也是挑这样安分守己的才好,在咱们这种人家里做妾,可比做那些地主家的正妻强多了。”
老太太原本并不知晓,听到这才有些纳闷,“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这领月果然办事牢靠,两下里也不知道陪着老太太说了些什么,这日傍晚外面管事的就得了消息,让准备很些马车,罩的光鲜体面点,预备好去接人。
罗玉铃这几日一直呆在舅舅家一步未出,村里闲言碎语也逐渐难听起来,甚至有人空说罗念元是在外面打死了人,惹上官司日后怕是要牵连全家了。
自罗玉铃这几年渐渐大起来,虽不大能做事,但人皆爱美,村中也不是没有上门求娶的,可罗母念及女儿体弱,怕这些人家护不住她,每每只寻一些理由推脱了事。
媒婆几次上门无果,又素来碎嘴子,编排些闲言到处说,也是得罪了不少人家,上面两位舅舅也都不善言辞,这日竟气的脸红脖子粗的回来,捡了个锄头就要出去跟人讨公道。
这边好歹拦住了,那日上门的婶子突然欢天喜地的找上门来,说明日一大早那郁府来接人,进府去后由那老太太亲自挑人呢。
二舅母给她塞了谢钱,喜忧参半,罗玉铃反倒笑了下安慰她,“没事的,权当我去见见世面。”
谁知这日晚间,郁府大房那位庶长子郁衡平房中闹出了事。
这位庶长子是二十三岁中的举,娶了位四品官家的小姐秦氏,这秦氏家中极贫,父亲是个谁人都知的酸儒清官,只一个好处,是圣上都倍加赞誉的清流,偏这秦氏跟着父亲也学的颇为刻板,进府后夫妻感情不过面上工夫。
时间一久,这郁衡平就看上了院里一位眉眼端艳颇有姿色的侍婢,这侍婢是他父亲从王府中受赏的,因着大奶奶的脸面只破了身子没给名分,时间一久两人渐至情浓,水到渠成的混在了一起。
结果这日晚上,这郁衡平原本在朝中连着有事多日不曾回府,晚间上司却忽要赴宴,他得了空闲回来,急急的约这侍婢在前后院角门处,一失修庭院的假山后厮磨亲密,好不快活。
没成想老太太想着第二日的热闹事,又见雨后天幕清阔,弦月弯挂,起了兴致,在领月游说下,带着人出来找个清净地方要摆桌赏月。
途经此处时听见些不干净的动静,以为是哪房下人,老太太命嬷嬷们把人撕拽出来,那郁衡平就这么衣衫不整的被扔到了自己祖母身前。
大房就这么一个儿子,他又有些出息,虽说他老子得知后大怒,气的把人打个半死,但还是舍不得再多罚,只赖说是那些狐媚子们不安分,家风竟到了如此地步!
老太太也不赏月了,让人把大奶奶叫来,亲自盯着将整个院子翻了一遍,自然找出来几个私通的,一时间打的打,卖的卖,折腾了一个晚上。
第二日一大早,罗玉铃垂眼从马车上下来,有侍婢候着来引路,她刚刚抬步迈进那侧门处,就见着不远处一水池子边上小道,有几人步履匆匆抬着个白布遮的人往外走,白布下有只手探出来,已是不成形般遍布血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