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抗的人都被杀死,活下在的全都聚在马路上,又被送上箱车。
这条路很平稳,车轮摩擦地面的声音和呼吸声交错,夏栀亦很平静,感觉不到一点恐惧。
最后车停在一个厂房前,有房子,显然不是给这些俘虏住的,他们被集中赶进一个仓房里。内里很大很空,高高的顶,横着一排排钢筋,犹如裸露的金属排骨。
有人摸了她的手臂,像是被毛虫爬过一样,夏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些雇佣兵都是亡命徒,她轻皱眉头强忍恶心当作没感觉到,和女人坐到了最里面。
现在她对自己的处境很清楚,名如草芥的俘虏,唯一觉得遗憾的,便是这个女人和婴儿,她们有深爱她们的父亲和丈夫,一家人就此阴阳两隔了。
“姑娘,你听。”
深夜,女人推了推半睡半醒的夏栀,要她听外面的动静。
给俘虏睡得这间仓房四面漏风,有些地方干脆没有窗子,只是把窗口用钢筋拦了几道,想听清外面的声音并不难。
窗外很亮堂,那个长官和副将说完话惬意离开。
很明显,他们成为了这些人和正规军谈判的筹码,稍有不妥便会成为枪下的亡魂。
“我们还能出去吗?”
女人叹了口气,掀开衣服为孩子喂奶,夏栀侧过身子挡住她们,头放在膝盖上,继续在旅馆时没做完的梦境。
她确实掉了下去,但是摔到了一个男人的身上。没有受伤,他接住了她,为她为什么想死。
然后夏栀又惊醒了,即便知道是梦,她也忍不住一阵心虚,头上留下的汗珠被天光照得晶莹剔透,她被光晃了下,惊觉窗外已经天明,只是太阳还未升起来,时间是日出前最令人崩溃的拂晓。
“哐当——”
枪口碰到了门框上的白灰,几名带着面罩的雇佣兵叫醒了所有人,赶羊一样赶到了操场上。
“现在起每小时我会杀掉一个人,如果二十四小时我想要的还没得到,我会杀掉所有人。”
长官掐掉了电话,他的话令人崩溃,随之,一股诡异的气氛蔓延开来,人们左右看着自己周围的人,算计着人数,算计着自己的位置,确保先死掉的不会是自己。
昨晚那个出卖了村民的男人显然不在这一列,似乎是长官刻意而为之,他得到了比其他人好得多的待遇。
“长官,还有五分钟。”
欧格眨了眨眼,在人群中随意指了一个。
被指到的男人被拖出来,周围的人视他如瘟疫,纷纷不去看他。
“呯!”
直到一声枪响,一切尘埃落定,对其他人来讲,这一小时平稳过去。没有人再去看那空地上倒下的人,还有他头上流出的鲜血。
夏栀闭着眼,太阳始终没有出来,天地之间似乎停止在了黎明那一刻,任由崩溃的情绪泛滥。
欧格喜欢欣赏恐惧,从他将这个男人拎出这些人之中开始,他们变得越来越像丛林中未开化的野兽。
“长官,五分钟。”
这次欧格指到夏栀身旁的男孩,呆愣了一天的男孩终于在手指到自己时有所动容。他露出非哭非笑的表情,眼泪和鼻涕牵成一团。
“别,别杀我,我不想死......”
男孩跪在地上朝着雇佣兵长官的方向磕头,可男人对他的哀求没兴趣,已经有人要过来拉他。
在那几个人快要到面前时,他突然疯了一般跳起来,左右张望,旁人都躲避着他的视线。
最后,他看到了抱着孩子的女人。
“我的孩子!”
女人被抢了孩子,那个婴儿犹如他的战利品,兴奋地递到雇佣兵面前。
“杀他,杀他,不是只要有人就可以了吗,杀他,别杀我,杀他妈妈也可以,一起杀也可以,别杀我......”
“啪!”
男孩被突来的耳光抽得转了一圈,他手一松,孩子回到了夏栀怀里,她看了眼孩子的脸蛋,除了有些红印无大碍。
欧格指的人,当然不会被随意换掉,雇佣兵只带走了又变回痴痴傻傻的男孩。
枪响之后,女人抖着发白的嘴唇向夏栀道谢。夏栀摇摇头,却发现她们周围的人离她们越来越远。
眼里是野兽对异类的排挤。
第三个小时,似乎军方在和他谈判,他露出微笑,但显然还不够。
这次他没有再指人,笑容慢慢冰冷。
“就刚刚那个孩子吧。”
要让他们真的感受到疼,才会知道做事要麻利些。
母亲使出浑身力气对抗,也挡不住孩子即将要被抢走。
夏栀看着被拉扯的襁褓,站到了士兵面前。士兵皱起眉,想要用怒意压退她,可她未曾多看他一眼。
欧格挑起眉,“让她说。”
夏栀抬起眼皮,清清冷冷望向他。
“杀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