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格意义上来说,这还是她最近第一次,沉下心来,认真仔细地去审视陈淮序。
尽管两个人前不久才那样亲密地接过吻。
一身利落修身的西装,勾勒出肩宽腿长的躯体轮廓。衬衫领口出一丝不苟地扣到了顶,被领带规矩地束缚、紧扣,散发出一股禁欲的疏离感。再往上是一张好看的脸,线条棱角分明,鼻梁高挺,眼眸漆黑深沉,目光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地扫过台下,随后淡然收束在空处。
修长的手指握着话筒,手臂弯曲,袖口处被牵扯着落下一截,露出手腕处泛着冷感光泽的手表,平添几分矜贵感。
面对台下黑压压的听众,他表现得十分从容,游刃有余地握着遥控笔,一张张翻动着ppt,不不疾不徐地讲述他对于风投行业的见解。
一旦进入他的领域,他散发的魅力简直让人难以移开目光。
演讲持续得并不久,很快就进入到提问环节。
这个事先并没有排练,全靠现场同学积极参与。以往言蓁参加的很多讲座里,到了最后的提问环节,大家静默一片,往往都是靠前排一同听讲的教授撑撑场面。
但今天现场显然很是踊跃,主持人看着一双双举起的手,点都点不过来,难得出了汗。
陈淮序虽然人看着冷,但回答问题很是耐心,甚至在有同学直接问“春招没来得及投和夏,能不能再给一次机会”时,他还认真回复:“感谢大家对和夏的兴趣,我也很欢迎各位优秀的同学加入,待会结束之后可以把简历发到hr邮箱,我们会认真筛选。”
或许是他表现的态度很是温和,给了人勇气,一个女生站起来,大胆地问:“您刚刚在演讲里提到了很多标准,例如行业标准、市场标准等等,我想请问您的择偶标准是什么样的呢?”
问题的转折突如其来,全场都愣了一下,但很快大家都心照不宣地笑了起来,全场响起汹涌的掌声,甚至有人吹了吹口哨。
场下全是年轻大学生,对于八卦显然兴致高涨。
坐在第一排的李教授坐不住了,起身往提问者的方向看了一眼,眉头都快拧成麻花。
蒋宜惊道:“这提问也太大胆了吧,不过好像不是我们院的,不然回去一定要被老李拉回去谈起码一个小时的心。”
话锋一转,她又接着说:“不过我也很好奇这个问题,但陈淮序那么聪明,要么回避掉,要么含糊其辞,总不可能大庭广众之下讲真话吧。”
陈淮序显然是对这种问题见怪不怪,并没表现出意外的神色。等掌声平息,面对场下无数双探究的眼神,他缓缓开口:
“首先谢谢你的提问。”
低沉冷淡的声音平静如水,随着音响缓缓漫过凝滞的空气里。
“关于择偶标准。”他停顿了一下,垂下的手随意地插在口袋里,“其实我没有固定的标准,我也认为人不能用所谓的标准去框住。随心做她自己就好,我会是被她的自我所永恒吸引的那个人。”
他握着话筒,目光准确无误地投向了言蓁,和她的视线恰好在空中无声交汇。
明明场下观众那么多,言蓁却从他的眼神中莫名感觉到,那是只对她一个人说的情话。
耳畔的一切好像都在此刻静止、远去,模糊成无关紧要的色块,像是电影里的慢镜头,只有他和她的目光定格在这一刻。
他在台上,她在台下。
人海之中,我只看得见你。
陈淮序的视线只在言蓁处停留了一刻,随后便移开,再次扫过全场,说了句“谢谢”,算是结束了这个回答。
没有插科打诨地敷衍过去,也没有真的列举出一二三。他语气沉稳平静,用阐述理论的语气宣布着他的个人法则,仿佛这是一件理所应当、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大家没想过他会这么认真地回答这个问题,都被震了一下,随后爆发出了更为热烈的掌声。
“天哪!我没想过会是这个答案!他是不是有点太会了?!”
“…满分答案了吧…比起那些说要懂事、聪明,给女人定框框架架的男人高出了不知道多少个level。”
“救命救命救命,他刚刚还往我们这边看了!”
周遭沸腾一片,言蓁却无声地低下了头,欲盖弥彰地咬住了吸管。
心跳得好快。
散场,乌泱泱的人群汇成几股,往几个出口涌去,礼堂里熙熙攘攘。
陈淮序和几个教授寒暄了几句,道别,准备离开。
莫程将演讲材料都收拾好,提着公文包站在他身后。陈淮序找他要了车钥匙:“你直接回去吧,今晚不用送我了。”
莫程瞬间想到了今天看见言蓁,心下了然,于是点头:“好的老板。”
他语气镇定,然而脸上一副“我什么都懂”的八卦表情却出卖了他。
陈淮序一眼看穿,却也没说什么,只是提醒:“你知道就行了,在公司里别乱说话,流言容易被有心人歪曲,我不想她被乱猜测。”
莫程表情也严肃起来:“明白。”
两个人顺着通道往外走去,舞台边搭了张桌子,和他们一起来的运营部职员正在充当hr的职责,线下收集学生们的简历。
莫程要去打个招呼交代一下,陈淮序便站在不远处等,身边背对着他的几个学生里,传出议论声:
“…刚刚你没看见?老李特意把她叫到后台去,肯定是给她当面引荐啊,她哪需要像我们这样累死累活投简历,准备面试,光是姓‘言’就足够拿到任何岗位了。”
“真他妈恼火,平时还高高在上的,看不起谁呢。”
“进我们学校讲不定也不是考进来的,她家那么有钱,她爸又在历史系当教授,走个后门还不是简简单单?”
“肯定是走后门啊,就凭她也能考得上宁川?除了漂亮一无是处,没了家庭背景还真竞争不过别人。”
“哎呀,话也不能这么说,长这么漂亮也少见,没学历也没事,那个身材,只要她肯,还怕没钱?”
几个男生凑在一块,发出猥琐的笑声。
“够了。”
话语一出,周围一静,那几个学生回过头,脸上表情瞬间变得惊讶,还带了一丝恐慌。
陈淮序平时不笑的时候看起来就有种距离感,更别提此刻居高临下地垂眸,眼皮下压,唇线紧绷,表情很是冷凝。
只有莫程清楚,这是老板生气的征兆。
“在背后嚼人舌根并不是什么好品德。”他声音很平,但听起来让人不由自主地感受到压抑的火气,“更何况她还是你们的同学。毫无根据地恶意揣测一个没什么交集的女孩子,仅仅是因为她的家庭背景,就抹杀掉她个人的努力,这种做法十分恶心,我看你们才是不配当宁川大学学生的人。”
“如果对言蓁高考成绩有任何疑问,随时去查,高中三年她的成绩如何宁川中学想必也有存档。今天李教授叫她也只是因为我和她哥哥是朋友,我们私下关系很好,她未来不会进和夏任职,更不存在任何通过不正当手段占用资源的行为。”
“这几位同学的简历请退回去。”他对着桌边的人开口,又转头看向那几个人,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地冰冷陈述,“很抱歉,和夏永远不欢迎连最基本的做人都不会的应聘者。”
在几个人震惊痛苦的面色里,他继续冷冷开口:“刚刚是代表和夏发表见解,现在抛开身份立场,以我个人私情来讲,很不巧,我在这个行业还算有点人脉,如果你们再在背后编排、意淫言蓁,也就是一个电话的事情,你们几个的名字会永久出现在行业招聘的黑名单上。”
话语掷地有声,四周彻底陷入沉默。
陈淮序离开礼堂,走到言蓁指定的地点,是在湖边的小树林,地点看起来很是隐蔽。
言蓁本来坐在长椅上玩手机,见他走近,将手机收进口袋里,站起身,风一样扑到了他怀里。
“你怎么才来。”她语气带嗔,“不会是迷路了吧?”
他摸了摸她的脸颊:“等了很久?”
言蓁仰头看着他,突然凑过来亲他。
陈淮序措手不及,但身体本能地做出了回应,将她抱紧,低头加深了这个吻。
两个人在黄昏的小树林里亲了一会,言蓁喘息着靠在他的肩膀上,有些满足:“今天讲座表现得很好,刚刚是奖励。”
见陈淮序反常地沉默,她又抬起头,仔细观察他的神色。
“你怎么啦?”她摸他的唇角,“谁欠你钱了?看起来这么苦大仇深。”
陈淮序低头看她,突然问:“在学校过得开心吗?”
有些时候,人的恶意往往是莫名其妙的,她什么都没做错,不该承受这些流言蜚语。
“突然问这个干什么。”她玩笑道,“你不会是听见别人说我坏话了吧?”
见陈淮序不说话,她惊道:“不是吧…还真听到了?”
言蓁捏他的脸颊,安慰道:“还好啦,我不太在意这些。”
她顿了一下:“我刚入学的时候,大家还不知道我是言氏大小姐。有个外语学院的男生,家里也挺有钱吧,很目中无人又很自大的那种,追了我蛮久的,但我一直没答应。后来有一次我哥开车送我上学,被他看见了,可能是嫉妒,又可能是心里不平衡,他对别人编谎,在年级里散播谣言,说我是被包养了,才一直不答应他。”
陈淮序蹙眉,抱紧了她:“我怎么不知道?”
“也不是什么大事啦,这事我连我哥都没说。”她靠在他的肩头,“后来我特意开了那辆劳斯莱斯去他宿舍楼下,当着众人的面把几万块的现金甩他脸上,讽刺他这种垃圾,连被我包养的资格都没有,这件事才慢慢平息的。后来有人扒出来我的背景,就再也没有这种声音了。”
见陈淮序始终不怎么开心,她又去扯他的嘴角:“好啦,你不要把大家都想得那么坏,终究只是极小部分,而且不碰巧地被你遇见而已。学校里好人也很多呀,比如话剧组那些,大家都很和谐友爱的。”
“嗯。”他应了一声,捉住她的手指,放在唇边亲了一下,“以后有不开心,或者谁在背后说你坏话了,一定要告诉我。”
言蓁抿唇笑,骄傲地轻轻扬眉:“这种事才不要你管,你放心,我从来不吃亏。”
两个人相拥着,落日渐渐西沉,陈淮序看了眼手表:“去吃饭?”
“不行。”言蓁推开了他,“我爸刚刚打电话给我了,他今天也来学校,听说我讲座结束,待会要带我一起回家。”
陈淮序闻言挑眉:“那我们下次见面是什么时候?”
言蓁陡然生出一种在谈地下情的刺激感,去牵他的手:“周末我会去梁家参加宴会,到时候应该可以早点溜,和我妈说去应抒她家玩,然后我再去偷偷找你。”
她眨了眨眼睛:“你觉得怎么样?”
“周末。”陈淮序当然记得这个特殊的时间,“是我们游戏结束的日子。”
“嗯哼。”
“整个晚上都是我的?”
言蓁瞪他:“你又在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陈淮序却早就有安排和打算,他没解释,只是看着她的眼睛,笑:“好,一言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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