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坊邻居平时各有各的论道,一个称呼真不代表是亲人。
眼见这俩人要吵起来了,小姑娘们互相对视一眼,都有些不知所措。
另外一个年长点的,沉声道:“好了!吵什么!嫌今晚丢人丢的不够?都是一个公社的,出来了就代表的是魏庄人。在外人眼里咱们就是一家人。为个小组长看看这几天你们明里暗里又争又吵的丢人现眼!先不说你们能力怎么样,你们跟许问打交道是第一天吗?觉得她会在乎你们谁是婶子大娘谁是姐姐嫂子吗?勤快点干好活比什么都强!
来,往那边……你们看看人家那些渔民!人家那才是真团结!”
大家目光齐刷刷地移向渔民坐的那片位置。
他们男女老少一两百口人都挤在角落里,存在感不强。
路远征跟许问正好牵着夏初到渔民们跟前敬酒答谢。
这些渔民的结构被海盗强行清理过,最终活下来的全都是最年富力强的劳动力。
像娄家仪他们虽然看起来瘦弱,年纪略小,力气也不够大。可他们正好是长身体的时候,只会变得越来越有劲儿。
而且娄家仪已经算是这些渔民里年纪比较小的渔民了。
这就是海岛留下他们的理由。
这些人里没有老弱病残。
或许曾经有,但是都被“处理”了。
他们其实是算是一个家族,叫娄族。
最起码按照他们的生产和社会组织来说应该算家族,不过他们自己不这么称呼,他们叫“纹茂”。
族长也不叫族长,叫畏雅,一般是由族里辈分最高,年龄最大的人当。
但,他们这些一族人,流落在外被欺凌的很惨,老族长早没了。
新任的族长算是这些渔民里的长者,实际上才五十岁叫娄汉山。
跟许问见过的娄祥生是兄弟关系。
他身边坐着自己的妻子骆香芹。
路远征朝族长道了谢,“谢谢你们来参加我女儿的生日宴!”
族长连连摇头,叽里咕噜的说了一串。
许问像是听天书,十分嫉妒为什么路远征就能听懂。
“族长说,是我们应该谢谢你们。因为路大哥,我们这些人才获救。要不然现在我们早就葬身鱼腹了。”
许问低头,见娄家仪盘腿坐在她附近,给她充当翻译。
娄书杰看看许问,再看看族长,想了想,挪过来,小声跟许问道歉:“对不起!”
“嗯?”
“那陷阱是我弄的。听说,差点伤到你!”
“哦!没关系。不过下次不可以再这样了哦!我知道男孩子都特别有勇气,喜欢打猎也不是坏事。但是在岛上不行!
首先这里有很多很多比你小的小朋友。你那个陷阱很可能会害他们没了命。
其次,彩虹岛上早就被那些兵哥哥们清理过好几遍。这岛上不光没有能供你打猎的野兽,也没有毒虫毒蛇之类的。”
娄书杰一脸内疚地点了点头,再次重复:“对不起。”
许问刚想说没关系,就听见娄家仪着急忙慌地解释:“问问姐姐你不要生哥哥气!他也不是故意的。他只是想着能打到野兽卖了换钱给月月姐买点药。”
许问一怔,“月月姐是谁?生病了?”
“月月姐是杰哥的未婚妻!她前几天生病了。”
许问:“……”
娄书杰看起来也不过十五六岁的样子,未婚妻?
不过这不是重点。
“那你月月姐现在好了吗?生病了可以去找部队的医生看病。”
娄家仪点点头,“现在好了!是路大哥找大夫来给看的。”
“下次像这样的事,不能自己瞎耽误,要第一时间找医生。假如……我是说假如,就算你们计划顺利,捕捉到猎物,那你们想过去哪里卖吗?就算知道,等卖了再换回钱什么都耽误了。所以务必要先去看医生。”
“可是我们没有钱看大夫才会想赚钱的。”
许问:“……”
好像是这样。
“一般是这样没错。但这里是彩虹岛。有保护百姓的军人,部队里也有医生,他们会想方设法先保住大家的命!至于钱,在彩虹岛是排在命之后的。”
娄家仪似懂非懂,只明白一件事:“解放军叔叔真好!”
娄书杰再次开口,“我也要当兵!”
许问看他,眼神比上次还要坚定。
旁边路远征还在跟族长聊天。
娄家仪跟娄书杰两个人给许问当翻译。
路远征主要询问族长一些他们部落的规矩、习俗。表示在之后的生活中会尽量尊重他们的文化,但是有些习俗得需要他们改。
许问听了半天,娄家这一族的风俗跟黎族差不多。
从家族成员的关系来看,一般分为两大类。
第一类就是血缘为基础来判定远近亲疏,听起来有点类似那种注重血缘关系的老豪门,就差分个嫡庶了。
第二种,就是除了血缘以外还有外姓加入。
就像现在的渔村。
除了娄姓之外,渔民之间也还有其他姓氏。
他们原来跟族长的关系,算是拜入门头,称呼是龙公和龙仔。
这种龙公和龙仔的关系,感觉有点像以前的地主跟长工或者说帮派中的老大和马仔。
不过按照族长的说法,经历这么多,他们之前也没有龙公龙仔,都是娄家人。
让许问意外的是,这么一个原始的生产关系里,女人却占地位不低。
像骆香芹,某种意义上可以算是跟娄汉山平起平坐,共同管理族人。
听说很多大事,都得由女人做主。
他们有一些特别有意思的风俗,甚至跟大时代的集体经济有一定的相似之处。
比如互相合作,平均分配。
共同劳动,共同承担费用,一起防御外敌,同时也一起分享胜利和财富。
不过也不知道是两个孩子翻译的不到位,还是他们这个族系就是这么复杂。
拿耕地来说,对他们而言,耕地都能分好几种所有制。
比如家族共有,族里几户人合伙有,以及属于某一户所有三种。
当然这都是以前,现在他们并没有耕地,只能当渔民,能共有的只有海货。
总之他们之间的关系是特别复杂的。
而且还有很多比较有特点的习俗,生产中更是禁忌颇多。
比如牛日,在这一天,不能让牛干活。
到鸡日,妇女们不能拔秧。
诸如此类。
男女分工也特别严格。
许问听得咂舌。
分工还好,就那什么牛日、鸡日、马日的。
这么算下来,一个月里能好好干活的时间也没多少。
这样能致富吗?
寒暄了一会儿,路远征起身告辞。
之后,按照惯例,路远征陪他的战友们,许问带着孩子回家洗澡睡觉。
一直到睡觉之前,许问还在想那些渔民的事。
不管他们以前什么样,不管他们是什么族,来到彩虹岛了,那大家就都是岛上的人。
天天喊着“共同富裕”,这个共同里也得带上渔民。
不过许问也挺明白了,他们这个族其实挺排外。
不是说想对他们好就能融入他们的。
迷迷糊糊时,许问想,这该是石磊跟路远征他们头疼的问题,她为什么要惦记?
夏初生日刚过,许问就得北上了。
她没带夏初,但是带了好多尿不湿。
论文得写,生日也得做。
要不然拿什么养活那些岛民?
临分开的那天晚上,路远征话出奇的少,劲儿都攒着用在了某处。
两个人从楼下折腾到楼上。
谁都没提离别的事。
就是抵死缠绵。
最后,还是路远征认输,先开口:“等你回来,我应该也出门了。”
许问有气无力地掀了掀眼皮,已经懒得问他去哪了,“大概多久回来,能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