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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见邵应廷骤然沉坠的眸光,薛灵好像也被无形割了一刀,没有伤口,但痛和血在流淌蜿蜒。
    听到那些故事,说不惊讶动容是假的。
    但因为见过听过太多,在最轻松快活的叁年,有没有邵应廷,对她来说没有任何区别。
    因为家世和相貌,她一直被形形色色的异性热烈簇拥,便认为爱一个人就是会献上所有,包括情绪展示。
    她不信有藏得住的爱。少年人的爱轰轰烈烈,火在自己的身边燃烧,谁察觉不了?
    而那叁年她感受不了的燃烧,只看到他刻意回避的淡漠,才会回之以忽略。
    可她不知道有一种爱像春天里一丝吹落花瓣的风,夏天里擦肩而过的雨,秋天里忽而落下的叶,和冬天落在皮肤就会融化的雪。
    谁都不会去特别留意,但并不代表不存在。
    可现在留意了,知道了又有什么用?爱情又不是灵药,不能让蔓延全身的癌细胞凋零。
    若要空留遗憾,薛灵宁愿自私一点,把刚才听到的一切格式化,认为邵应廷对她也是一时兴起,转头就忘。
    她肩背上还少一点向生的枷锁。
    “住院部十点禁止出入,你该走了。”
    薛灵说完,径直越过邵应廷往前,下一秒就被握住手腕。
    “我说不要GranCabrio,没说不要其他。”
    薛灵没有立刻甩开,唇角在无人看见的角度微微扬起,而后回头对着那张表情隐忍的脸嘲弄笑笑。
    “也是,你喜欢Aventador这种贵价货。”
    叁番四次侮辱,邵应廷也不恼,只是笑意不达眼底,嘲讽似的揶揄:“我只说过一次,你就记住了?”
    自以为藏得很好的心思被洞察,薛灵眉头恼羞成怒蹙起。
    “我记忆力好你不知道吗?”
    邵应廷挑眉不语,看向悬墙上的电子钟盘。
    “快十点了,现在请护工不划算。”他走近薛灵一步,在她防备后退时伸手揽住她的腰阻止她远离,“今晚我来陪床,今晚过后,你再赶我走。”
    说出最后一句前,他停顿叁秒,薛灵也默契地停止挣扎,仰头漠然审视他。
    “医生八点查房,加起来不到十二个小时。一晚很短,你以为能改变得了什么?”
    邵应廷缓缓收紧五指,宽大的病号服下的脆弱的腰肢警惕地绷紧。
    “既然你也知道改变不了什么,那你害怕什么?”
    棋逢敌手的紧迫令薛灵噎住,她看到近在咫尺的眼睛里浮起一层淡淡的调笑,好胜心顿起,用力掰开他的手指。
    “当然是怕你半夜动手动脚。”
    “昨晚是谁动得比较多?”
    薛灵一怔,羞恼地用力抽回手,邵应廷暗自用力扣住她纤弱的指关节,谁都没有留情面。
    “咳——”
    尴尬的咳嗽声在走廊一侧响起,二人默契看向同一方位,薛修明心虚地摘下眼镜逃避对视。
    “Cezar暂时没空,我回办公室写医嘱,你们继续,继续。”
    不等说完,薛修明快步离开。
    直到白大褂衣角彻底消失在尽头,薛灵才收回视线,对上邵应廷早已落在她眉间的目光。
    “还要抱到什么时候?”
    邵应廷听话松开双手,等薛灵转身往回走,才缓步跟在她身后一步之遥。
    一整排病房只有末尾的单人病房亮着灯,薛灵推开门,陪护床放在隔帘外,已经拉开,上面放着迭好的薄被和枕头。
    她这叔叔还真是服侍周到。
    病房很大,加之有隔帘遮挡,薛灵可以把这里当无人之境。
    洗过澡后,护士送来今晚的药。
    一小沓独立包装药片,悉数数到薛灵手上。
    “这是止痛的,还有镇咳的……”
    邵应廷在一旁看着,到饮水机前接了半杯热水,借机走到她身边。
    “齐了。”护士把所有药数到薛灵双手中,耐心嘱咐,“要实在疼得受不了,就按铃叫我们。”
    薛灵不置可否,淡笑应着:“麻烦了。”
    护士掩门离去,薛灵没有接递到身边的水杯,走回床边坐下,撕开一个个包装,把药片倒在掌心,等一股脑抛进嘴里,才伸手向邵应廷要水。
    冰凉和燥热的指尖触碰,邵应廷压抑着要握住的冲动,静静看着薛灵把药吃完。
    “关灯,把隔帘拉好。”
    薛灵躺上床,头顶的节能灯温柔熄灭,隔帘外的陪护床发出小心翼翼的挤压声。
    如此安宁静谧的夜,薛灵却毫无睡意。
    但这才是她的日常,昨晚纵情后的安眠才像是一个奇异的bug,出现得急,去得也急。她该庆幸还没形成习惯,还没上瘾。
    邵应廷看着浅蓝的隔帘出神,投在上面的影子终于暂停辗转,房间里只有他的呼吸与制氧机里翻滚的水声。
    距离天亮又近一个小时,他腰背不断发出抗议。
    可薛灵睡眠极浅,陪护床小且老旧,生锈的地方稍微一动便会发出尖锐的声音,他只能忍着酸痛闭目养神。
    不知过了多久,邵应廷昏昏沉沉之际,恍惚听见一阵阵吸气声与啜泣。
    起初他以为是外面的病人在说话,可摸到陪护床生锈的护栏,他一瞬间惊醒坐起,下地时差点被掉落的薄被绊倒。
    医院的窗帘并不遮光,他踩着月用力拉开隔帘,病床上的薛灵痛苦地蜷缩成虾米状,脸深埋在枕头里,挽起的袖子下,青筋用力攀附在她瘦若枯枝的双臂上,呈现出骇人的灰白肤色。
    “薛灵,怎么了?”
    他坐在床边搂过薛灵颤抖的身体,才发现她浑身像从冰水里捞起来一样,脸上唯一一点暖色,是咬破的嘴唇上的血红。
    “薛灵,你别吓我,是哪里不舒服?”
    薛灵双拳紧攥,捂住胸下的肋骨处,声音嘶哑。
    “痛,我好痛……”
    邵应廷急忙起身按铃,手刚伸出去,就被薛灵拉住衣摆。
    “不要……”
    薛灵呼吸急促,差点盖过虚弱的说话声。
    她极力睁开疲惫低垂的眼睛,仍于事无补,眯着半开的眼睛哀求他。
    “不要叫医生,我不想……他们会给我,只会给我上,吗啡。我还不想……”
    还不想认输。
    薛灵没有力气说完的话,邵应廷都听懂了。
    她还不想死。
    他俯身搂紧那具冰冷颤抖的身体,将手臂伸到她嘴边:“实在忍不了就咬我,别咬自己。”
    体温贴上来的那一刻,薛灵四肢百骸里渗出的剧痛似乎有所减退,她艰难拧过头,邵应廷的薄唇立刻印在她布满汗珠的额头上。
    好像回到了昨夜温存的时刻。
    原来她还记得一清二楚,想忘都忘不掉,温暖一靠近她就忍不住抱紧。
    装出来的抗拒溃不成军。
    “跟我说说话吧。”
    “好,你想听什么?”
    “什么都可以。”
    原来只是错觉,她紧绷的神经稍稍一松,痛觉再次被重击,吸气声在空寂的病房里画下休止符。
    邵应廷当没听见,如常开口:“那说说我们高……”
    薛灵抓住他的手腕制止:“别说高中。”
    邵应廷不解看着她。
    “我会忍不住想如果。”
    她惨淡苦笑,闭上眼睛掩饰悲哀:“这太残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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