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并不受影响地去他的账号下打卡留言,催促新歌的间隙分享一些自己的生活见闻,最多是表达爱意。而这些爱意并不能到达他眼底。
蒋黎在外头敲了几下门,随意道:“差不多该睡了。”
关则眼皮没抬地继续盯着屏幕上的音轨,重新播放了一遍,不满意,再次调整鼓点。
蒋黎没听见声儿,又说:“还活着吧?”
没过多久,隔门隐约传来架子鼓声。
特躁,是关则少有的曲风,蒋黎揉两圈耳朵,回卧室去了。
贺禹出门打牙祭,留他一个人看着关则,蒋黎不得劲,发消息让贺禹带点夜宵回来,贺禹回了句好的哥,又问他想吃啥。
刚要点菜,手机就发出低电量提示,充电器连着另一台手机,蒋黎确认了遍电量,满的,才拔下来换上自己的。
做关则的经纪人就不是个省心的活儿,这主花边新闻太多,除了写歌发歌的时候,其他时间都要担心他会不会出什么幺蛾子。
这回更牛,直接得罪资方。
在去商务活动的中途突然改道回老家,最后凭空缺席,他可能长了八个胆。要不是后来那边的老板谅解是因为白事,否则事情恐怕闹得更大。
贺禹压根管不住关则,蒋黎也顾不上抽空去管的其他艺人了,亲自把人逮了回来,接着奉老板的命令直接住进了他家,反正房间多,他跟贺禹一人一间,管他饮食起居,还得管制他跟网络的距离。
总之老板的意思是,这段时间里头,关则写不出歌来就不放人。
其实就是想让他最近老实一点。
贺禹那队有得排,蒋黎躺下看起娱乐新闻,不知过了多久,外面忽地传来猛烈摔砸东西的声音,动静不小,蒋黎愣了一下,随后猛地从床上弹起来。
要知道关则家里的录音棚已经算很隔音,蒋黎快速敲他的门:“关则!”
又是“砰”的一声。
蒋黎手一顿:“开门!”
过了一会儿,屋门才慢悠悠打开。
关则打扮潦草,神色镇静:“歌写完了。”
蒋黎没反应过来,“啊”了一声,关则绕过他往身后走,蒋黎这才回过神:“你干嘛去?”
“刮胡子。”
“哦……”
关则转过身:“我手机呢?”
蒋黎戒备道:“你要干嘛?”
“歌写完了,手机可以给还我了吧。”
蒋黎一想也是,说:“在我房间床头柜上。”
关则点点头,说:“小样在里面,你自己去听。”
“哦。”
蒋黎眼见着他朝洗手间的方向去了,暗道他每次都是写完歌才想起来讲究,摇摇头,进了录音室。
进去的第一秒就愣住了。
鼓棒断裂成两半掉在地上,吉他摔得面目全非,木屑四散着掉进地毯里,一片狼藉。
“疯了吧……”
蒋黎呆滞了两分钟,才点开demo试听。
他听了几遍,想到一个人,不过这些天那个人没有给关则发过哪怕一条消息。
如果是跟那姑娘有关,关则真是咎由自取……
可歌是好听,跟以前完全不是一个风格,可以按转型之作的方向宣传。
蒋黎职业病犯了,规划了会儿,出去找关则商量。
“我过会儿发给其他音乐老师,让他们帮忙提提意见怎么样,”蒋黎边走边说,“还有你创作含义那部分打算怎么解释……关则,关则?”
洗手间空无一人。
整个房子里除了他空无一人,手机则跟着主人一起悄无声息地失踪了。
“……”
好样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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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潼做了个梦,梦到自己变成了像是客服一样的角色,一直在接电话,接电话,但接了又没人应,气氛到最后变得阴森可怖起来,直到自己猛地深吸口气惊醒,洛潼这才发现自己是做了噩梦。
转头,谢恪迁睡得正沉。
她在书房里无意间发现过一些助眠的药物,不知道他从前是不是睡眠不佳,但今晚看起来睡得很好。
紧张的情绪缓和下来,洛潼往谢恪迁那侧挪了挪,余光忽然瞥见亮光。
床头柜上的手机屏像有感应似的亮起,洛潼心有余悸,还是撑起身子看过去。
手机已经静音,正无声地接收着一通来电,贺禹。
洛潼犹豫片刻,拿起手机走了出去。
贺禹也没想到都这么晚了,还能一下子就能打通,自己也愣了,等听见一道带点倦意的清和女声,他才想起正事,径直道:“不好了姐,关哥出事儿了!”
洛潼皱了皱眉:“怎么了?”
贺禹听起来很着急,又像顾忌着什么要压低声音:“他出车祸了……”
洛潼没说话。
贺禹有点语无伦次:“就是我吃完夜宵回关哥家,快到的时候撞见他出来,但公司不让他出来你知道吧……然后我就叫他,他就跑了,那他跑我就追嘛,就看着他拐弯了,然后他就……”
“潼姐,要不你天亮了来一趟吧……关哥爸妈还在国外旅游,我怕告诉他们了让老人家白担心……”
洛潼出奇冷静:“他伤势怎么样?”
“还在手术室,具体要看医生待会儿怎么说。”
“现在只有你一个人在医院吗?”
“还有他的经纪人。”
洛潼问:“蒋黎?”
“嗯。”
“我知道了,我尽量明天就到,你们先看着,有什么事随时通知我。”
贺禹跟找到了主心骨似的,舒了口气。
挂掉电话,午夜的海风令人不由打起寒噤,洛潼木木站了半晌,手指无意识地相互摩挲,她无措地拿起手机,想给他打个电话,却想起他正躺在手术室。
电话的图标上不知何时出现了红色数字——叁个电话,他今晚给她打过叁个电话。
洛潼攥了攥手心,无力地松开,点开屏蔽掉的微信。
“你在哪里?”
“跟他在一起吗?”
“我想来见你,我想再争取一次。”
“也可能不止一次。”
“真的不理我了吗?”
“是我错了,你看看我。”
“潼潼……”
……
他也是来找自己的,就像爸爸那样,然后也出事了。
洛潼感到无以复加的寒意。
海岛的白日如同盛夏,夜里仍如在深冬。
谢恪迁依旧好眠,洛潼半点睡意也无,摸了烟返回室外,一根一根地点燃。
直到肩上一沉,多添一件外套。
谢恪迁直起身:“着凉了谁来管。”
洛潼淡淡牵了牵唇角。
谢恪迁静静站在她边上,二人仿佛一瞬间默契起来,望着深沉的无垠海域一言不发。
良久,洛潼灭掉手上这支烟,说:“我明天要回去,你一起吗?”
谢恪迁只是回她:“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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