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女两男。
分别是面露喜色的江安安,满脸欣慰的温岳……
以及一声不吭的向黎。
「老黎,」江安安拍他肩膀,后者的沉默实在太过反常,「你怎么了?」
他们三人一块儿去超市,没想到回家的时机挑得太准,将孩子间的谈话一字不漏听了进去。
向黎弯着腰,把放在地上的袋子捡起来,里面装着些许调味罐。
他叹息一声,摇摇头,「没什么。」
继而感慨道:「他们两个小孩,能一直喜欢着彼此,也挺好的。」
四年间的分离,也没有让他们的感情有所变质。
说完这句话的下一秒,向黎眉毛一竖,当场上演变脸秀,狠戾的眼神猛地瞪向温岳,「老温啊,就算是你儿子,我也不会手下留情的。」
倘若有朝一日,温凉伤害了他的宝贝女儿,无论是有意还是无心,他都不会默不作声,并不会看在温岳的面子上,就大发慈悲饶过对方。
江安安一愣,打了下丈夫的手臂,低声斥责道:「突然说这些做什么?」望向温岳的眼里含有歉意。
温凉这个孩子,也算是他们从小看到大的,人品自然不用担心,说话谦逊有礼,对待向蒔玖也很好。
只是,似乎全世界的父亲们,都特别不情愿将女儿嫁出去,宛如亙古不变的道理。即使她长大成人,结婚身子,但是在家长们的眼中,依旧是需要人操心的孩子。
更何况,都说女儿是爸爸上辈子的情人,自然想要捧在掌心疼久一点儿。
对于向黎略重的警告,温岳自然明白。小玖对于他而言,也像是亲女儿一样。
「当然。」于是他欣然应允,虽然觉得向黎的担心有些多馀。
若真有那天,他也许还会胳膊肘朝外拐,帮着向黎教训儿子。
即便,他觉得这一天,应该永远都不会到来。
向蒔玖准备开门时,才后知后觉意识到她走错了,不自觉跟着温凉一块儿坐车回家。正确来说,她应该回去租屋处才对。
家里钥匙她自然没带,家里也没开灯,应该是暂时外出。从家里到她租屋处仍有一段距离,还得坐捷运,实在有些麻烦,而且冬天天色暗得早,太阳早已落下。
索性住一晚算了。
才刚蹲下身,江安安和温岳就牵着手回来了。
两人见到她,下意识互看了眼。天色暗,向蒔玖也没察觉两人的古怪,她撑着膝盖站起,把渔夫帽抱在怀里,懒懒地打哈欠,「妈妈,有点晚了,我今天住家里吧。」疲态显而易见。
向黎这才擦擦额头上莫须有的汗,抢先回覆女儿,「哎,乖女儿想爸爸啦?」
江安安斜睨他一眼,鼻子哼了声,怪里怪气地道:「中年老头子还自恋呢?」
「你还不是最喜欢我这个中年老头。」
向蒔玖扯扯唇,实在不想搭理不分场合晒恩爱的两人。身体却诚实地动起来,上前一步,拿过向黎手上提着的东西。
两人去超市一趟,纯粹是补货而已,家里的调味料快用完了。主要是陪温岳买菜,江安安这个主妇也能给他些建议。
所以向黎提着调味料,江安安就负责牵他。
「女儿真贴心!」手里顿时一空,向黎欣慰地呵呵笑,搞得向蒔玖浑身不对劲,她欲言又止,「爸爸,你今晚怎么……」
「我怎么啦?」
向黎本来就是个直接的人,儘管年纪增长,这一点也从未改变。无时无刻,坦率地表达对于妻儿的爱意,从小到大也不吝嗇给予向蒔玖称讚。
只不过今晚,好像更加明显了一点。看她的眼神,总隐约带着不捨。
向蒔玖没有多想,她爸平时也没什么烦恼,挺无忧无虑的一个人。所以只以为是他看见什么感性的文章,忽然多愁善感,心思敏感了起来。
于是她收回原本欲说出口的话,上前一步,亲暱地挽过向黎的手,嗓音甜甜的,笑脸明媚,「没什么,就是想你啦。」
后者哎呀了声,摸摸她的头,特别受用,「乖啊。」
江安安一边转着钥匙,一边听身后父女的交谈。枕边人的情绪她再了解不过,对于向黎反常的原因,自己心知肚明。
一直以来,向黎都是更宠向蒔玖的那一方,扮演黑脸的角色通常都是由她负责,他就专门扮白脸,安抚女儿。
兴许是这样,所以得知向蒔玖和温凉交往后,老父亲就有些不捨了,却也不敢表现得太明显。
无奈地叹气,江安安感觉自己像两个孩子的家长,一大一小都要人操心。
调整好面部表情后,她转过头,语气自然地提议,「还是看你要不要后天再回去?反正明天礼拜日,晚上我们去吃日料好不好?」
一家人久违出门吃大餐,向蒔玖马上被说动了,「好啊。」说完,便松开向黎的手,去厨房放那些瓶瓶罐罐。
等女儿跑远后,向黎缓缓笑了,牵起妻子的手,「小安。」
对方轻咳一声,撇过头,佯装不耐,「干什么?」
「我爱你。」
回应他的,是女人一连串的咳嗽声。
得知向蒔玖终于和温凉在一起,曹琬英的反应平淡许多,她不在意地摆摆手,理所当然道:「迟早的。」
自从向蒔玖搬家后,曹琬英就很想来她家串门子,只不过彼此住处隔有一段距离,所以拖到现在才终于付诸行动。
「对了,你大学朋友呢?留在t市吗?」曹琬英盘腿坐在沙发上,怀里抱着棉花糖形状的抱枕,触感柔软,上头还有可爱笑脸,让她不自觉把玩。
好巧不巧,棉花糖抱枕正是庄妍送她的,是国外流行过一阵子的网红小物,可爱的造型引起短暂的风潮,如今热度早已消下去。
「你说庄妍?」向蒔玖从厨房踩着拖鞋出来,一手端着温牛奶,一手拿着冰雪碧,「对呀,她实习后直接留下来了,没有回她家乡。」
向蒔玖也有参与实习,毕竟那属于大四的必修学分。只不过她当时已经下定决心投入烘焙的领域,并没有投入多少精力,儘管专业能力可圈可点,公司有意愿让她毕业后转为正职,向蒔玖仍是坚定地婉拒。
瞧见雪碧,曹琬英瞬间转换了目标,放过那颗抱枕。帅气地单手拉开易拉罐,她仰起头来灌了一大口。
冰冰凉凉的雪碧滑入喉咙,刺激得曹琬英身躯颤抖了下,毕竟现在正值冬天,再难免不过。
多亏于此,精神全都来了,她用手背抹去唇边的水珠,「话说九九,你之后就决定要一直在网路贩售甜点吗?」
虽说收益也不错,但是若要一辈子单靠网路贩售谋生,便有些不切实际。再加上,如今宅配甜点的商家也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消费者的选择性很多。
而且购买的人,都是常上网的年轻人居多。老一辈的,大多倾向于在实体店购买,看得到摸得到,品质也所保障,除此之外,拥有实体店面的话,也较好累积名气。
再加上,前阵子因为出国的关係,订单搁置了不少。向蒔玖花费足足有两个星期的时间,每天窝在厨房,这才终于将订单赶完。甚至也没有多馀的时间拍摄vlog。
虽然有买家在一开始表明愿意等待,只不过或许是真的等太久,所以向蒔玖获得了负评。出货速度一直都是她的短板,单靠一个人,终究是有些忙不过来。
所以说,关于未来的问题,向蒔玖自然有所考量。
大学四年间,她都靠着这项兴趣赚取额外收入,兴许是有些安于现状了。所以在毕业后,身边的朋友们忙于找工作、投履歷,焦头烂额的时候,唯有向蒔玖还有时间与心情出国旅行。
就连庄妍那么乐观的人,最近也因为在工作方面一时不留神,犯了个低级小错误,惨遭客户刁难,骂得狗血淋头。饶是她也得花点时间振作,往常一天发好几则限时的人,因此沉寂了好几天,努力调适着心情。
向蒔玖捧着牛奶,轻呷一口,唇瓣沾溼,微微减去天冷嘴唇乾裂的痛楚,「我打算……先花点时间,考几张烘焙相关的证照。」
虽说证照有些死板,考题几乎不太会改变,但是在未来应徵的时候,好歹能让对方先将她划入考量的行列之中,而不是成为被筛选掉的人。
毕竟,她本身也不是餐旅学校毕业的。儘管在学期间她考了不少专业证照,但是在烘焙方面,她的履歷等同一张白纸。
身为一个厨房杀手,曹琬英虽然不太明瞭,但是她深知堂妹的性格,事情决定了以后便不会轻易改变。所以自己能做的,唯有支持。
她俐落地扭开瓶盖,瓶身轻轻撞击向蒔玖的马克杯,曹琬英仰头灌了满满一口的雪碧,咕嚕吞下后,豪爽地哈了声,信心十足,「加油啊,我相信你可以的。」
向蒔玖眉眼微弯,也同样喝了口牛奶。
感谢的话不用说出口,对方也能够懂。
拿纸巾拭去唇边泡沫,向蒔玖倏地想起什么,连忙将手上东西放下,撑着膝盖站起,「对了。」
曹琬英毫不在意形象地打了个嗝,她汽水喝得太急,现在气都冲了上来,搞得她胃有些胀。正餐都还没吃,饮料直接灌到饱。
听见打嗝声,向蒔玖无奈地瞥她一眼,接着从橱柜里翻出保鲜盒,「我昨天无聊烤的费南雪和玛德莲,你带一点回去。」
「好啊。」她欣然应允。只是当她低头瞧见自己微凸的小腹后,忍不住担忧,「九九,你朋友大学间有变胖吗?」
忽然轻咳一声,向蒔玖没有正面回答:「怎么突然问这个?」
虽然两人相处起来跟同龄人似的,但是曹琬英始终比她大了三岁,对于那些小把戏自然更了解,并没有放过对方,「你就说有没有胖就好。」
向蒔玖不自觉心虚,声音细如蚊蚋,「……嗯。」
她愣是没敢讲出五公斤这个数字。
望着塞了满满一盒保鲜盒的甜点,曹琬英烦恼地捏捏鼻樑。
替补了庄妍的职位,晋升为下一个帮忙解决甜食的人,她觉得自己该找时间安排运动了。身为实况主,她整天几乎都窝在电脑椅,鲜少需要耗费体力。
照这样下去,她肚子上的脂肪只会更加狂妄。
好像看透曹琬英此刻的心理活动一般,向蒔玖赶紧岔开话题,拉过前者的注意力,「堂姊,跨年你怎么安排?」
对方一愣,歪头摩娑着下巴思考,「跨年,呃……在游戏里跨?」
曹琬英的双亲仍在国外,大约过年才会回来,所以家里照样只有自己一个。大冬天的,又不想出门吹冷风,还得人挤人,窝在温暖的家中更符合她的喜好。
「假如没有安排,那要来我们家吗?」向蒔玖提议:「顺便,介绍你和温凉认识。」
曹琬英不是喝酒会断片的人,从前也是,现在也是。只是没想到见面的事情这么快就安排上了。
跨年是个不错的时机,向、温两家人都会在,除了向黎外,要是再加上一个话多的曹琬英,那么这个跨年想必不会太过寧静。
正好,曹琬英也有些想念叔叔和婶婶,理所当然答应了下来。
一块儿吃完午餐后,曹琬英便拿着保鲜盒,眼神幽怨地离开了。
关于跨年见面的事情,她马上就告诉了温凉。后者很快应下,接着驀然想起一件事,「……对了。」
「我教授他,也想见见你。」
令人出乎意料。
向蒔玖一愣,某段回忆忽然浮现,她眨眨眼,「黄教授吗?」
对于她惊人的记忆力感到诧异,回过神来,温凉嘴边不自觉勾起一抹无奈轻笑,「嗯。」
「是黄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