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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旅行结束后,时光荏苒而过。
    八月初,顾怀之赴美参加为期五日的研讨会,回国后旋即投入预计于年底提出的教授升等论文大纲,手上也有两个科技部计画正在进行,同时还得规划下学期的课程,一度忙得昏天暗地。
    转眼,暑假只剩最后两个星期。
    秋季将至,景色却丝毫不见凉意,城市已经有几週未雨。
    周奐的公寓没有冷气,位于顶楼的屋子白日里被骄阳晒得溽热难耐,即使入夜室温也高,顾怀之回国后也只去了一次,后来都让男人有空时来家里找她。
    起初,周奐大约每两天过来一次,週末也会在她家过夜。
    然而,当日子接近八月下旬,他来访的频率逐渐减少,每回待的时间也短,某一天开始,他就再也没来了。
    一开始顾怀之没多心,想着大概是是他店里忙,可当半个小时前在研究室里准备教材时,收到了顾信之传来的那张照片后,她才恍然大悟男人这些天没和她联络的原因。
    那一天快到了。
    那个象徵他出生与死亡的日子,就要到了。
    今天是八月二十三日,距离那天只剩不到十二小时。
    照片里,背景是朝阳医院的中庭花园,男人推着轮椅,轮椅上的老妇戴着毛帽,四肢在单薄的病服下显得更加枯瘦,即使距离再遥远,她也能一眼就认出那道背影。
    半个小时后,顾怀之开车赶到医院,来到顾信之佇立的那扇窗前,看见了与照片里同样的景色。
    顾信之终于想起自己是在哪见过周奐这个人。
    他从实习医生阶段就已经在朝阳医院,至今已经六年,而每年这段时间,他几乎都会在婴儿室外的廊道角落看见固定的身影。
    直至今天,他才发现,原来那个人就是周奐。
    男人在婴儿室外站了整整一小时没动,之后就前往安养中心大楼,进了102病房,和住在里头的妇人说了些话,然后推着她去中庭走走。
    站在病房外时,他听见周奐喊对方妈,对方喊的却不是他的名字。
    顾信之没搞懂这是怎么一回事,于是向护理站的值班护理师稍微打探了下,妇人名叫林春梅,原先是待在精神科的病房治疗,后来安养中心落成,便长居于此,今日来探望她的男人是她儿子。
    然而最令人费解的是,除了周奐之外,另一名会定期来访的人,是他母亲许芝兰。
    由于之前担任住院医师时,许芝兰只要有空就会替他煲汤送来,顺道请科室里的同仁吃些东西,医院里有不少人都认得她,所以顾信之确信,这并非误认。
    他母亲认识周奐的母亲,十三年来更是每个月固定至医院探视,交情显不一般。
    顾信之越想越不对劲,眉宇深锁,脸色也沉下。「姊,你说当初妈知道你和周奐在交往时没有反对,而是要你别让爸知道?」
    按他母亲的个性,要是知道姊姊和一个与顾家并非门当户对的对象在一起,光是气得歇斯底里,狠狠把人骂上一顿都来不及,怎么可能默不吭声,甚至还要她瞒着父亲?
    「嗯。」顾怀之轻应。
    见她表情平静,顾信之也有底了。「妈跟周奐,他们认识,对吧?」
    顾怀之轻点了下头。
    「他们怎么认识的?认识多久了?妈和周奐他妈又是什么关係?」顾信之终究没能沉住气,事情关乎于她,他却被蒙在鼓里,他无法接受。「顾怀之,他到底是什么人?」
    知道他是担心自己,顾怀之好声安抚,「顾信之,我知道你是关心我,但这件事,我之后再和你说,好吗?」
    现在还不是时候。
    她和周奐之间的风雨才正要降临。
    听出她有意保留,顾信之脸色难看,却也没坚持追根究底。
    亲自相处过几次后,顾信之多少感觉得出来,周奐这个人没有太多情感,对周遭的一切漠不关心,像是根本不想参与这世界一分一毫,彷彿一具空有形体的躯壳,对外界所有事物都是无感,也无心留意。
    唯一的例外就是他姊姊。
    只有在谈起她的时候,周奐的眼里才有光。
    其馀时候,他眼里杳无生机。
    他知道,周奐这个人,来自与他们完全不同的世界。
    后来顾信之接到急诊室来的电话,匆匆告别后就离开,顾怀之在原地待了一会,直至看见男人推着他母亲折返,才先一步离开。
    她传了讯息给徐俊,想知道周奐最近是否有和他联络,一问之下才知道,每年这个时间,周奐都会请他和姜哲轮流看店,之后就是几天杳无音讯,起初只是电话不接、讯息不回,后来甚至直接把手机关机,没有人联络得上,也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她决定去等他。
    这样的日子里,他不该是一个人的。
    往后的日子里,她不会让他一个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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