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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距离洛尘被小姑娘带走已过了十来天,这些天来他都被放置在一间佈置简陋的屋舍里。根据他多日的观察,已然知晓这间屋子共住了三个人。屋主是名年过耳顺之年的鬓发花白的老者,同他一起住的还有他年近而立之年的孙子,以及……冒充屋主孙女的「妖怪」。
    那日从道士手中救下他的小姑娘名叫陈荻,是屋主的小孙女,也是一隻鹿妖。据她所说,四十年前屋主对她有过救命之恩,当时她尚未修炼成妖,只能把心意悄悄记在心里。直到两年前她化形并且找到屋主,才发现年轻俊俏的屋主早已成了鬚发如霜的老爷爷。
    屋主的妻子早前便因难產而死,儿子与长孙上战场后就再没回来过,儿媳染病身亡,最小的孙子则在一次战乱中夭折。小鹿妖找到屋主时,他正值年华的小孙女才失踪不久,徒留一个孙子与他相依为命。
    小鹿妖本还愁着该怎么报恩,当下灵机一动窥视屋主记忆,变作他小孙女的模样,名正言顺进入屋主家中。陈荻,便是屋主小孙女的名字,也是她现在的身份。
    「荻妹,荻妹——」几声呼唤由远而近,紧接着老旧木门被人推开,屋主的孙子陈崧大步走进,环视屋内一圈,不见陈荻身影,顿时有些懊恼。「到底跑哪儿玩去了,说好一起去捡木柴的。」
    陈崧一直未娶,只因照顾爷爷和妹妹都忙不过来了,无心婚事。可爷爷三天两头就催婚,妹妹不拦也就罢,竟然还帮腔!以前妹妹多乖呀,总是站在他这边,自从失踪回来后就像变个人似的,不再文静柔弱,还总是帮着爷爷说话。
    「阿崧。」年迈的屋主陈靖伯拄着拐杖入内,问道:「瞎嚷嚷什么呢?」
    「爷爷!」陈崧小跑过去搀扶他。「这不是在找妹妹嘛,说好一起去捡木柴的,竟然放我鸽子。」
    听罢,陈靖伯笑了笑说:「阿崧呀,别怪你妹妹,荻儿这是去给我採花儿呢。」
    「採什么?」陈崧愣住。
    「採花。」陈靖伯重复一遍。
    「採什么花?採花做啥?」
    「说是要给我泡花茶呢。」
    「……」陈崧无语。就为了泡花茶把他这个做哥哥的放生了?总觉得很鬱闷啊。过去总默默跟在自己身后的妹妹,现在却成天跟在爷爷后头打转,讨他老人家欢心,虽说孝心可嘉,但心里还是有那么点吃味的。
    「好了好了!你快些去捡木柴吧,一会儿你妹妹回来刚好一起喫茶。」
    「知道了。爷爷坐这等吧,孙子去去就回。」
    「哎。」
    洛尘以旁观者的角度看这一家三口朝夕相处,有些事早已看出来了。
    陈荻喜欢陈靖伯。
    纵使对方已经花白了头发,已经有了孙子孙女,可在陈荻的眼里,他依然是当年救了她的英俊青年,说是报恩,实则在四十年前她便把心交出去了。
    年龄在妖怪眼里根本不是什么问题,他们可以爱上并不年轻貌美的人类,只要认定了,那就会追随一辈子。不过,人和妖的一辈子怎能相提并论呢?最后被留下的,始终只有妖而已。
    正想着,外头倏地传来敲门声,又重又急。
    陈靖伯忙起身去开门,在见到来人时大吃一惊。「你们找谁?」
    「请问府上的姑娘在吗?」
    洛尘被陈靖伯挡住视线,是以看不清来人模样,可这声音他却清楚得很,不正是那日袭击他和陈荻的老道士吗!
    心下暗叫不妙,可他此刻最是虚弱,无法离开真身。别说给陈荻报信了,根本就无法离开这里!
    陈靖伯毕竟活了大半辈子,很快就发现来者不善。他打量了下几名道士,故作疑惑地问:「姑娘?老朽膝下只剩一个孙子,家中没有女眷。」
    老道士默了好一阵,这才冷道:「你可别包庇那妖孽,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届时想哭都来不及了。」
    陈靖伯皱眉,顿时没了好脾气。「我说你这人怎么这么无理取闹,没有姑娘就是没有姑娘!你再怎么质疑老朽,老朽也变不出个姑娘给你。你还是快点离开吧,不然咱们衙门见!」说完,陈靖伯猛力关上大门。
    目睹一切的洛尘不由在心中叫好。
    陈靖伯关上门后,低眉思索起来。
    不速之客的到来让屋内气氛沉重下来,陈靖伯一直坐在桌前沉思,不知不觉已至晌午。
    「爷爷!」伴随一声惨叫,陈靖伯脸色大变,忙衝出门外。
    老道士们早与陈荻交战到一块儿,陈崧则一脸煞白坐在地上。他和妹妹刚到家门,这几个道士就从旁边的草丛窜了出来,二话不说提剑就砍,刚才其中一个道士差点用剑砍了他脖子,幸亏妹妹推他一把,他才无事。
    「阿崧,你有没有怎样?」陈靖伯脸色苍白地扶起孙子。
    「没、没事,可是妹妹……」后面的话陈崧说不出口。
    但见陈荻身手矫健,一人与数名道士周旋,仍处上风。陈靖伯和陈崧都没有说话,前者若有所思,后者惊惶失措。
    「敢欺负我妹妹,跟你们拚了!」最后陈崧去屋里寻了把斧头,咬呀衝进混乱中,见到道士就挥舞着斧头,愣是把那些道士吓得纷纷后退。
    「哥!」陈荻见状面露大喜,三两下就把道士们打跑了。
    待道士们仓惶逃离此处,陈崧这才有些尷尬地看向陈荻。「荻妹,你……你怎么惹上了那些道士?又怎么……这么会打?」而且他刚才听清楚了,道士们都骂她妖孽。
    陈荻嘴角笑容一僵,不由自主看向陈崧身后的陈靖伯,心里有些害怕。
    这些道士让爷爷他们起了疑心,而她也无从解释自己的身手。退一万步来说,就算他们真的相信自己偷偷练过、和道士之间有误会,又该怎么解释她方才一手举起高大壮硕的成年男子,并把人家甩出数尺远呢?
    「阿崧,别问了。」陈靖伯发话。
    「爷爷?」陈崧不由惊讶,陈荻亦不例外。
    「你们都受惊了,快回去喝点酒压压惊吧。」陈靖伯话落,转身回屋。
    陈崧心里仍有疑惑,匆匆瞥了陈荻一眼,便跟着陈靖伯进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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