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北的冬季不像东京雪絮纷飞,白色圣诞节一直以来都只存于梦境,高山上也许能一睹六角冰片的美景,但能和爱人一起过,不一定要雪也很是浪漫了吧。
今年的假期适逢四五,因此能放四天连假,下週便是了,许多学子的心早已不在课业上。
「下礼拜四放学要不要去夜唱?」
雪伶雀跃地邀请他,褐色的厚外套包裹着她娇小的身躯,头上戴着一顶深绿色贝雷帽,好似一个欧洲来的咖啡雪人,
「好啊,大学生就是要唱一波嘛!」
他欣然接受雪伶的邀约,热气从口罩里冒出,解触到冰冷的镜片后凝结成水珠,遮住了他视线,雪伶见状噗哧一笑,
「戴眼镜很麻烦哦!看不到了吧。」
「你没有近视吗?」
他反问雪伶,
「有啊,现代人没有近视的人很少吧?我戴隐眼啊。」
他听完雪伶的话后,看了看她的双眼,
「戴隐眼哦,难怪,我不敢戴。」
两人一来一往的过程中,不知不觉也走到校外的公车站。
蛋黄色的路灯下,雪伶和他有说有笑,在和他的间谈下,暂时忘却前尘的苦楚,就像打了吗啡似的,雨文在她身上遗留下的肿瘤此时没有疼痛。
「那你想找谁?」
「都可以呀,看你。」
「我也都可以。」
「那我去问看看那个……」
寒气吹不进公车内,因人多的缘故,反而还有些燜热,空调似乎没开,在大寒天里竟期待冷风能从门缝鑽进来问好。
窗外的街景在来时是陌生的,去时已熟悉了,在这个转角后会出现那个店家,在那个红绿灯后没多久便能下车,这些原本都是不亲切的,时间一久也能如数家珍了。
日子算来,上学期也渐趋尾声。
「结果最后剩谁要来呢?」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好像只剩我们两个了。」
雪伶表面上尷尬地苦笑。然而内心却是十分波澜的,只有她和他两人夜唱,这可是难得的大好机会。
「嗯好吧,这样你不会怪怪的吗?毕竟只有我们两个。」
「你不会我就不会啊,这样能唱很多歌呢。」
「这么说也是啦,我先跟家人讲一下,明天再告诉你。」
「好啊,等你嘍!」
雪伶笑着回应。此时她像是想起什么事似的看着他,
「怎么了吗?」
他疑惑地看着雪伶认真的神情,
「我都还没看过你写的小说,什么时候要来交流一下啊?」
「可以啊,等我写完就给你看,那我可以看你的作品吗?」
「可啊,我有写几首诗,晚一点传给你。」
他表示他很期待看见雪伶的作品,能认识相同喜好的人是见很难得的事,雪伶也很高兴能够认识他,雪伶更希望他能帮助自己脱离苦海,逃出雨文的阴影。
当晚,雪伶从电脑资料夹中找出了几份千些日子写的诗,诗的内容仍离不开雨文的身影。她有意写下关于他的作品,却一字也下不了手,手悬在键盘上空,好似有一条隐形的钢丝吊着,钢丝穿过雪伶的心,连同心和手一起悬吊在那,她不管再怎么努力想拼凑出文字,但仍摸不着任何灵感。白色萤幕上游标一闪一闪的,时而闪过他的身影,时而闪过雨文的身影。
雪伶将以前写的诗传给他。
『收拾着记忆的胶卷
努力寻找曾经的笑容
在深邃的眼珠中
看见她的背影
我只不过是过客
用不甘和悔恨
来衬托他和她的诗篇』
那是在她失去雨文后的第一天,彻夜难眠在风雨中所写下的。
「这首诗是你失恋的时候写的?」
雪伶和他一同在车站牌等公车,顺便讨论她的作品。
「算是吧。」
「你愿意告诉我它的背景故事吗?」
「等到唱歌那天再跟你讲。」
他感受到雪伶有意避开这个话题,他也就顺着她的意思停止继续说下去。
台北的冬天总是阴沉沉的,已不知几日未见太阳露脸,快忘记阳光的滋味了。人们总是在下雨时怀念日出的美好,却又在晴天时想着雨天的凉快。
「我也有在打工。」
「什么?」
雪伶对他突如其来的这番话感到不解,
「在以前上的补习班。」
「哦?时薪多少啊?」
他谈起自己打工的事,用以化解冻僵的气氛,他打工的地方虽不是在台北车站旁的那种大型补习班,但在他家乡也算是小有名气,工作内容与雪伶之前的相异却也有类似之处,他主要是负责改作业,打扫的环境因都是小朋友的关係,厕所非常地骯脏,
「我们那的厕所啊,可说是地狱般噁心!」
每回与他人提到那厕所,他总是笑着形容其脏乱程度。
「时薪也只有基本工资,钱真难赚啊!」
「那你跳槽啊!」
「但除了厕所很难扫之外,其实也还算是轻松。」
一辆高级黑色跑车从两人面前呼啸而过,一种压迫感油然而生。
「这车明显超速了啊,很危险啊!」
雪伶指着车子叫骂,但跑车早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他连忙阻止雪伶继续骂下去,
「等等被看到就不好了,车子里面说不定都是狠角色。」
「好啦,啊,车来了。」
他们依序上车后,在车后方双人位坐下。
「下礼拜就是连假了,好期待。」
雪伶看着手机内的月历,月历在二十五日那格下被特别註明是圣诞节。圣诞节同时也是啟明回台湾的日子。自从上次见面后,他和李娜未再见面过,也没用通讯软体联络过,日子也就这样一天一天过了。
他想让李娜冷静个几天,再讨论之后该如何是好,今天下课后决定与她相约在咖啡厅。
「你有心事吗?」
雪伶发觉他今天脸色凝重,
「啊,没有没有,只是有点累。」
「确定吗?你骗不过作家的直觉。」
「你没办法帮我解决的。」
他无奈地看雪伶,雪伶从他眼神中看见了一丝丝的沉痛,猜想他或许也是和自己一样沦落成情字下的囚徒吧。
「说出来会好过一点吧。」
「那等你讲完你的,再换我讲。」
「好哦。」
红色的巴士穿过白色大理石拱门,缓缓开进校园内。
啟明坐在黑色办公室皮椅上焦急地等待关于他的消息,今天是与高油头男子约定好的日子。啟明把玩起桌上一枝午夜蓝的钢笔,钢笔像条小蛇般在啟明手中穿梭,爬过四指,又绕回拇指。
「沉先生,有访客要见你。」
一楼警卫透过室内电话打给啟明,
「对方看起来不像正派人士,要请他上来吗?」
啟明兴奋地从皮椅上跳起来,
「快,快叫他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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