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了正衣衫,朝前堂走去的时候不出意外被小厮拦下了。
“大少奶奶,这不是您该来的地方。”小厮冷着一张脸,但在大红色的绸缎映衬下,显得红彤彤的。
我双手交迭压在腹部,明面上这样看着端正大气,实际上是妄图掩盖住我饥肠辘辘的肚子。
我闻言冷哼,感觉肚子又有大叫的趋势,声音不尤拔高了,压住咕咕叫声。
“我怎么不能来?我就是要看看。”
那小厮被我的女高音吓了一跳,他不想得罪我,也不敢做主放我进来,恰巧管家来这边巡视,他就拉过管家在一旁窃窃私语。
刘管家人老成精,圆滑的很,对我客气道:“请大少奶奶在这里稍等片刻,我去知会老夫人一声。”
我那公公常年在外跑生意,家里最能做主的确实是我那婆婆。白实甫都得往后稍稍。
我点了点头,刘管家忙跑去通知,只留下那小厮与我面面相觑。
不大一会儿,刘管家就跑来了,胖胖的脸上眼睛眯成一条缝。
“老夫人让少奶奶您戴上这个进去。”
说着,奉上一张遮面的面纱。
我眼角抽抽,我又没生的满脸麻子疱疹,一直让我旁避是闹哪样?
我有心想看他们在搞什么幺蛾子,也没多废话,就跟着刘管家进去了。
刘管家领我到一个偏僻的桌子,桌子恰好有两个空位,刘管家安排我在这里坐下。
我倒知道为什么非要让我戴面纱了,这是纯心不想我这张面孔出现在这里啊。
我乐的清闲。
一边微挑起面纱一角小心翼翼地往嘴里塞了两块软糯糯的糕点垫肚子,一边抬头瞧那堂屋里面。
人影绰绰。我视力极好。
从人群中分辨出来那个穿着大红嫁衣的新嫁娘茗香,茗香说起来应该跟白玉宣颇有渊源。
白玉宣的亲娘跟茗香是一个歌舞厅出来的。
糕点软糯甜腻,很符合我的口味,我又捡了两块吃。
桌子上的其他人打量了我几眼,见我像是纯在吃席,专心致志的。便不管我,又交谈起来。
一个学着古代读书人头戴方巾的瘦高个说道:“宣哥儿从英国留洋回来,书还没读完吧?”
我听了留洋二字,有心留意,便悄悄地竖起耳朵偷听。
那瘦高个的同伴听了,眉宇间拢上一层忧色:“是啊,不知道怎么的,他突然就赶回来了。昨天的筵席都不见人影,怕是受到了……”
那人没往下说,应该是看到我这么个陌生人杵在这里,不太方便。
瘦高个又道:“他们家也是一摊烂事,要我说,这世道早就变了,也就他们家封建顽固,他那继母还把自己当太后看呢。”
听了这话,几人都嗤嗤地笑。
这桌人有男有女。我刚刚饿的很了,没注意到他们的着装都很新式。
女孩子穿着簇新的学生装,齐耳的娃娃头,声音清脆如黄鹂,在我耳边啼鸣。
“哦哦,我还听说宣哥哥的嫂子也是个不好相与的,没读过什么书——”
“脾气坏的很。”
女孩子义愤填膺,瘦高个也说:“我早劝说宣哥儿成家搬出来算了,他一直没回应。”
越说还越离谱了。从留洋扯到宣哥儿的家里长短。
我对人家的家里长短没什么兴趣,收回偷听的心思,专心吃席。
桌子上的一盘糕点在谈话间只剩下最后一个。
我捻掉糕点黏在指尖的一点脆酥皮,正打算伸手去拿。
我吃了半晌,才发现这糕点是城西一家西点铺的玫瑰酥,我小时候蛮喜欢吃的,嫁人了再也没吃过。
清甜可口,软糯生香。
那学生模样的女孩子忽然惊叫道:“我买的玫瑰酥呢?怎么没了?!”
所有的人齐刷刷地把目光投向我。
我才咬了一口玫瑰酥含在口中:“啊?”
这玫瑰酥敢情不是席上的零食,而是这女孩子自个儿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