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头沉甸甸的却躁动不安,鼓譟的心跳、藏不住的笑意和一点紧张,手心蹭着汗,他不自觉地在镜前想像去见到纸鳶。若是遇到依靠修图而来的本人,他该找怎样的藉口、该如何装作若无其事。虽然失礼,但他还是请亚杰骑机车载他过去、在门口稍等。若是被真相给震慑不能继续,也留下这一条独独能逃跑的救命绳。
和纸鳶约定的地点在稍远的咖啡厅,虽说在这里就读大学,可惰性使然,除了打球和线上游戏,两点一线的生活仅有学校和租屋处,除了亚杰,唯有与他同为教学助理的文渊是他长久相见的人。馀下的便是和纸鳶在那些繁花似锦的场景中飞旋、谈笑。而如今这些将要成真的情话令他犹如失重般期待,却又不踏实地紧张。
对未知的遐想,他更害怕的也许是失望。
晴朗无云的天燠热无比,晓逢跨上亚杰的机车乘着风,他感觉时间奔走、他的心跳也奔走,斜晒阳光在他脸上闷出汗,更多却是不确定的惶惑在心头盘旋。亚杰在路边停下,不耐的神情在锐利的单眼皮下仍旧好看,他接过安全帽、跟着晓逢的目光越过玻璃窗一眼就看见那个惹眼的穿着,恰好站在甜点柜前,弯腰、指了指其中一个。那确实是一头波浪的捲发落在身后,那张侧顏露出笑容、却仍有模糊。似乎与照片中看见满布蕾丝的衣裙已然简约许多,裸露的手臂白皙而骨感,前胸同样平坦、下身却由裙撑架起翩然裙摆。是深紫色与咖啡色搭配,古典而个性。
「干,不会是那个吧……真的假的。」
无法篤定这样的可能性,晓逢边碎着嘴、边掏出手机拨通了预先留好的电话,转接语音信箱,甜点柜前的女孩也毫无动静。失望与期待同时挟制了他,他垮下来的脸蛋和心情促使晓逢再又拨通了几次电话,同样是无人接听。然而约定时间已然因为这样的耽搁多了几分鐘,他不愿死心。
晓逢为可以确定那个女孩就是纸鳶,虽然她甚至远比他想像的更骨感。怔神之际心底渴盼那人可以稍稍转过头,只要一眼,他就能确定是不是纸鳶……那人像是感受到两双目光,她向门口看来、撞上了亚杰与晓逢的观望。目瞪口呆同步在两人的脸蛋上映,晓逢先是不可置信地眨了眨眼,随后毫不犹豫地招了招手。唯有亚杰久久不能自已。
纸鳶微微一楞,笑逐顏开地也向他招了招手。
「干、真的是啦,好正喔……好了、你可以走了啦,我不会忘记你的恩情的。」
「……她和你见面就会后悔了,见色忘友。」
晓逢喜出望外地笑开了表情,推搡着亚杰离开,自己则调整了下衣衫──虽然纸鳶瞧他的目光未曾移开。纸鳶微微笑了笑,感叹于这个人与网路上时时与她对话、诉尽衷肠的「萍水相逢」慢慢连结了起来。晓逢推开门、推开彼此之间现实与网路的隔阂,终于佇立在对方面前。
这时他才记起了紧张,彆扭地摸了摸后颈,率先开口:
「嗨、我,我就是萍水相逢……。」
「嗨,我是纸鳶。」
晓逢站到了她面前才将这张脸蛋、这个身段的轮廓描进心底。纤细、可以说非常苗条的身子,落在两侧的长捲发是浅浅的棕色,精心落上眼影、唇彩的脸庞很精緻,真的很精緻。虽不比照片上来的那么朝气,却瑕不掩瑜。而他也意外的发觉纸鳶远比他相像中的还要高挑,并不娇小,在他快要一百八十公分的身高里怎么说也有近一百七十公分,在女孩的群体里是无比出挑的。
他并没有因此却步,反而更感觉他人投过来的目光和议论渐渐在心底沸腾起来,不仅是他自己的紧张、心跳,也有纸鳶柔柔回应、清浅笑意,和那到底不属于日常、在群体当中显眼的服装。纸鳶指了指后头的座位、桌面上盖着一支手机、壳上显眼地有着毛茸茸的猫毛纹路,然后说:
「我比较早到,就先选座位了,你不介意吧?」
「不、不介意……我刚刚打电话给你,我还以为……呼。」
晓逢看见远在桌上的手机松了一口气地笑了出来,心底悬空作呕、翩翩起舞的神经质终于尘埃落定。他放松了警戒,好几次仔细的看着纸鳶,将她细细柔柔的嗓音牢记、将她的身段牢记、将她一顰一笑牢记。
随着他们落座,服务生送上点心和茶。他们谈着不切实际的曾经,某些战役和情节多惊险、然后说起晓逢的日常生活总是无趣。纸鳶的话不多,大部分时候晓逢总耐不住沉默的尷尬,对上女孩子注视、含笑的双眸总顺着紧张又说起自己的事。直至他后知后觉地发现一两个小时过去,纸鳶总是吃着蛋糕、听他说着,偶而回应,他却不怎么晓得眼前的、他神往已久的女朋友有什么喜好。抓了抓头发、心虚的眼神,他尷尬地停下叨叨絮絮:
「……好像、都在说我的事情。抱歉……。」
纸鳶摇摇头,轻轻笑了一下:
「不是一直都是这样吗。」
晓逢望着这种眉眼带笑的温柔,说不上来的悸动在心底发酵。不是心慌,更甚他从来没有比现在更篤定。更篤定这个女孩就是他日思夜想、能够在讯息上谈天说地的人──他因为几句玩笑而在游戏中成为情侣,几个月下来越走越近、话题也偏离了普通朋友的爱人。
他挠了挠发丝,跟着也笑了出来。就在这种温柔的漩涡之中,他心甘情愿做一个溺水的人。
也在这天,他们离了冷冰冰的萤幕正式交往,别离之时,晓逢将她的手握在手心,没来由地却很粗糙,他不知道纸鳶以前经歷过什么,但他只决心往后的日子里要好好待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