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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动不动蜷在阳光里眯起眼睛想了许久,三殿下撑起罩衣搭在自己的头顶,慢吞吞走到前院,在自家大门前徘徊了十几圈。
    终算有人发现了他的不对劲,跑来问候。
    “三殿下,是要什么东西吗?”
    问他的是王府里,白天来上工帮忙打理花草庭院的管事,姓方,三殿下已经不记得这是第几代了,总之从他离宫建府,方家人就承担起白天照料王府的事了。
    其实眼前这个人,三殿下没见过几次,毕竟自己白天睡觉。这人的脸,他是不熟悉的,但他的味道,三殿下闻得出,甚至还能闻出,方管事的哥哥和他的第三个妹妹,跟他和他父亲没有血缘关系。
    不过这种事,三殿下从不会多言。这些小趣闻,他自己心里知道就好。
    “有梯子吗?”三殿下问。
    方管事有些意外,但毕恭毕敬回答:“有。殿下要什么样的梯子?”
    “随便,拿上,跟我走。”
    三殿下自己撑着衣裳,挡着阳光,眯起眼,晕晕乎乎走到前面。
    方管事扛着梯子,一头雾水地追在后面,心里嘀咕着,是自己太年轻了伺候的还不够长吗?以前三殿下有正午不睡出门逛街的习惯吗?
    反正他伺候了三十年,是头一次见。
    三殿下白日,还是正午出现在华京西街上,惊呆了半城的百姓。
    有人跪有人放肆盯着看,还有孩童跟着跑,钻到他的罩衣底下,看他的模样。
    还有个小财主消息灵通,得知三殿下出来,带着一大群家眷驾车来看。
    三殿下不言不语也不拦着,似乎跟听不见也看不见一样,根本不管旁人如何,只管走到月神庙附近。
    众百姓想,原来如此,三殿下是来拜月神的。
    可谁知三殿下走到月神庙前,步子一转,朝旁边的文渊阁走去。
    文渊阁由姓曹的官员管理,前不久拨了批款,正在修缮。做工的人有的还在梯子上站着看热闹,见三殿下走过来,停在这梯子下面抬头望,更是呆愣,一时竟没有动作。
    三殿下抬手遮住光,勾了勾雪白的手指。
    “下来。”
    梯子上的人不明所以,听话地溜下来。
    “嗯,去把这个梯子换下来。”三殿下吩咐道。
    方管事不太明白,扛着王府运来的梯子,擦了擦汗,问:“殿下的意思,是把咱的梯子放上去,把这个旧的换下来,对吧?”
    三殿下点头:“仔细些换。”
    方管事照做,将墙边的旧梯子换下后,问三殿下:“之后做什么?”
    三殿下却眯起眼睛,笑了起来,像只吃饱喝足心愿达成的猫。
    他轻轻拉过这长长的旧梯子,提着它几个起落,回了王府。
    可以说是归心似箭了。
    留在原地的方管事头都要挠破,也想不明白三殿下这是在干什么。
    文渊阁的曹大人风风火火赶来,嘴里的午饭还没咽下去,找了一圈,困惑道:“不是说三殿下来文渊阁给工事提意见了吗?他老人家,人呢?”
    众人都似刚睡醒,回他:“三殿下走了。”
    “嗖的一下,飞不见了。”一个小孩张开手模仿。
    “那三殿下来,都干了什么?”曹大人更迷惑。
    众人看向方管事。
    方管事:“……这。”
    方管事临危不惧,一躬一礼,绞尽脑汁胡编乱造,深沉道:“殿下昨夜路过此处,见梯子老旧,今日辗转反侧,用王府的新梯换了旧梯,以防发生事故。”
    曹大人合不拢嘴。
    好半晌,回过神来的曹大人接上:“哦哦哦!三殿下心细如发,没错,没错,是该换了。”
    方管事想,所以三殿下要那个旧梯子作何用?
    曹大人想,所以那祖宗换梯子到底是为什么?是来提醒我办事敷衍监工不周吗?
    黄昏时分,乌鸦飞回王府,想要告诉三殿下,今日将军府的那位小姑娘一整日没出门。
    飞进内殿,见旁边搁着一把梯子,最上头的一角被削了,看那走势,像是三殿下拿风晓剑一剑削下来的。
    再凑近一看,三殿下窝在榻上,怀里揣着那节削掉的梯角,睡得正香。
    乌鸦:?
    作者有话说:
    百姓:三殿下今日出街做慈善啦!
    曹大人:卧槽三殿下这么重视我的吗?亲自来指导工作了!
    方管事:还是我太年轻,我不懂三殿下。
    三猫(捧着老婆踩过的梯子):嘿嘿,宝贝。
    第7章 皇帝
    封赏大典之前,沈元夕的月信过去了。
    闷在屋里三天的沈元夕收拾一番后,跟着沈丰年去了凤凰台。
    宫里负责这种大庆典祭祀的是沁王,也就是当今皇上的六叔。
    沁王很会办事,为人亲和,须发虽白了一半,精神头却不见老。沁王最喜钻研祖宗礼法,少年时,曾捧着古书典籍,每天黄昏孜孜不倦跑到三王府敲门,要请教三殿下。
    据说,正因如此,三殿下最烦的人,就是沁王。
    “届时,各省督抚要员也会到场,他们就在那一角……”沁王讲解了庆典规格和各方面规矩,又带着沈元夕眼熟了几个要在庆典上跟在她身后的官员。
    “到时候,这位常大人走出去三步后,你便跟着走,若是你爹没动,就提醒着。”沁王打趣着,转头见薛子游打着哈欠,双眼都困出了泪花,笑着摇头,又叮嘱沈元夕,“就指靠着你了。”
    忙了一整日,回了府,沈元夕才敢悄声对父亲说:“上头,是不是……喜欢热闹排场。”
    她不敢明着提皇上,沈丰年听了,哈哈道:“都是如此。爹只知道,朝廷从未短过军防粮饷。”
    这么看,虽然这个皇帝有点好大喜功,但并不算昏聩。
    陈嫂来帮沈元夕梳洗时,聊起了这几日的京城趣闻。
    哪位大人家的女儿是才女,哪位公子哥品行端正,谁家的女儿越来越漂亮,美名传遍京城。
    “我也好想看看啊……”听到有美人,沈元夕也一脸向往。
    陈嫂就问:“刘国公家的二丫头,相貌如何?”
    “嗯,挺好看的。”沈元夕道,“很亲切,也爱笑。”
    “我听府上新来的烧饭阿嫂说,她姐姐是个难得的美人,很是温婉,是皇上的宠妃。”
    “刘妃吗?”想到这里,沈元夕问,“那皇后呢?”
    “明贤皇后说是也好看。”
    “嗯?”沈元夕一愣。
    “元宵,你忘了。”陈嫂捏住她的头发,梳顺了,篦子轻敲在她脑袋上,“大前年国丧,太后跟明贤皇后同年走的。”
    “哦,想起来了,我那一个月病着,过了就忘了。”沈元夕心不在焉抛着那只玉兔玩。
    陈嫂压低声音,与她耳语道:“她们说,皇上喜欢美人。”
    沈元夕乐了:“我也喜欢。”
    可能是美人这个字让陈嫂想起了三殿下,她好奇问道:“三殿下到底长什么模样?”
    “我都跟你讲三回了。”沈元夕无奈。
    从正月十六起,院里的这些小丫头小媳妇们,新的老的,都找她打听三殿下的样貌。
    前几日那些新进府,还怯生生不敢跟她说话只埋头干活的姑娘们,这几天也都不怯她了,壮着胆子让她讲。
    沈元夕讲了一遍又一遍。
    “是,头发是跟咱们不一样。”
    “嗯,眼睛确实是红的。”
    “没看到獠牙。”
    “确实很美。”
    陈嫂叹气:“虽然你讲了那么多遍,但我还是想不出来。白头发怎么能好看呢?”
    “嗯……他那个头发,实话说,我也很好奇。”沈元夕无意识搓了搓手指,空虚道,“丝绸锦缎一样,感觉应该很柔软。”
    而且,触感应该会很凉,真的很想摸一摸。
    “比小子游还好看?”陈嫂突然比较了起来。
    沈元夕认真想了,点头:“那自然比子游好看。”
    说罢,她又合掌喃喃:“对不住了,子游……”
    对着空气道完歉,沈元夕坦荡荡道:“再怎么说,三殿下是男人,比爹还要高一些,子游年龄小,还未长个,比不了这样的人,这么比,不公平。”
    “就是这样,我才想不到这个三殿下到底长什么样子。”陈嫂发自肺腑感慨,“我心里,最好看的少年郎,就是小子游,比小子游还好看的,根本想不到。”
    “那这样,下次他要是再站到咱大门口,我就把府上所有的姑娘都叫来,一起出门看,一定要让嫂嫂看到他!”沈元夕开起了玩笑。
    反正三殿下这辈子是不可能在将军府前站第二次了,沈元夕自认为,这个玩笑很安全。
    “当我听不出?等三殿下出现在咱将军府门口,我头发都能等白,还不如我明早随着胡妈上街采买去。前几日,他们都说三殿下大白天的,到月神庙附近逛去了。”
    听到月神庙三个字,沈元夕差点脱手把玉兔给摔了,心跳撞着胸口,忙问:“什么时候?他干什么了?”
    “就十六那天。说是给月神庙翻新,还给换了个新梯子。”陈嫂道,“十五下雪那晚,有人在梯子上滑了一跤,摔了,三殿下知道后,就把旧梯子拆了,给他们换了新梯子,三王府的管事还说,要是不这么做,三殿下就会因为一直担忧百姓而睡不着。三殿下,不愧是咱大昭的守护神啊……”
    沈元夕愣了半宿,直到夜深人静,半夜梦醒,也不忘在翻身时,嘟囔这街巷流言一句:“离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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