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臂也是剑。”林守溪知道她要问什么。
小禾沉默了,清稚的小脸蛋上,凶光与怒意一点点消散,她问:“只要将这白雪流云剑经修完,就能像师兄一般厉害么?”
“你会比我更强。”林守溪说。
小禾对于这剑经最后的一丝疑虑也一扫而空。
这等强大的剑术,林守溪都愿意倾囊相授,说明他对于自己是信任的,那她也没有什么理由去怀疑对方了吧?
小禾诚心诚意地谢过了林守溪。
今日自己虽挨了揍,但她已没有半点怨恨,反而更加殷勤地对待这位师兄,晚饭的时候,她还将自己饭里的肉都夹给了对方,说这是拜师礼了。
林守溪也没有推辞,他需要好好吃饭,这对伤势有帮助。
唯有王二关与纪落阳的目光越来越异样了。
“你们今天下午到底在屋子里做啥?”王二关很不客气地问。
“传授剑术。”林守溪说。
“少骗人了!你们关门锁窗我也不说什么了,我分明听见小禾姑娘在里面……”王二关沉着脸,不愿说下去。
“我也听见了,小禾姑娘在里面嗯嗯哼哼地,像是……有点痛苦?”纪落阳看着他们,道:“你们到底在做什么?”
“哎!你们瞎想什么呢?”小禾知他们想歪了,羞得霍然起身。
“瞎想?什么瞎想?正常的授业怎么可能发出这种声音?我都听见你喊疼了!你们这是受的哪门子的业?”王二关涨红了脸。
小禾毕竟是女孩子,再度想起刚刚自己不停落败的丢人模样,也不愿回答,小脸板起,凶得吓人。
林守溪则有条不紊地吃着饭,仿佛周围发生的一切都与自己无关。
“怎么都不说话了?下午的时候没羞没躁地,怎么现在又都害羞起来了?不对,你们是害怕了吧,怕云真人将你们杀了!”王二关越说越激动。
“住口!”小禾猛地一拍桌子,清叱。
王二关从没见过小禾这般吓人的模样,被唬了一跳。
接着,他目光一瞥,见到了小禾遮掩小臂的青衣下,那白皙的手臂上竟有刺眼的淤青。
他见多识广,立刻想到一些不得了的东西。
“你们到底在里面做什么啊?”王二关抱着头,很是崩溃。
“你们……花样玩得真多。”纪落阳也忍不住感慨。
小禾胸脯剧烈起伏,气得想要飞筷杀人,她将唇咬得发红,随后猛地望向林守溪,“师兄,你别关顾着吃饭,倒是解释一下呀!”
“我们师兄妹是清白的,要什么解释?”林守溪继续吃饭。
“清白的?我看小禾姑娘现在倒是青一块白一块了!”王二关恼怒道:“小禾姑娘才多少岁,你也太不懂怜香惜玉了吧!”
“上午认了师兄妹,下午就滚到被子上去了?”纪落阳同样嗤之以鼻,“我看你们这师门干脆叫合欢宗算了。”
“纪兄弟说了句公道话!”王二关竖起拇指,觉得他骂得漂亮。
小禾檀口半张,讷讷地眨了眨眼后,再度望向了林守溪。
林守溪也停下了筷子。
“合欢宗……”林守溪顺水推舟道:“那就依你所言吧。”
第15章 屋檐下的小
在小禾的央求之下,林守溪终于将房间里发生的事大概说了出来。
林守溪在一边说,小禾在一边点头。
王二关与纪落阳听完之后都表示不相信。
“你们真的只是在屋子里打架?”王二关问。
“是,我传授师妹武技。”
“你们是在地上打架,不是在床上?”王二关二度确认。
“地上。”
“可是传授武技至于下这么重的吗?”王二关痛心疾首,“人家还是个小姑娘。”
林守溪摇摇头,“师妹的武功可比你高多了。”
“你说什么?!”王二关自尊心受辱,怒道:“林守溪!你得了小姑娘的青睐得意忘形了是吧?今天要不要在这院子里打一架,我今晚就把你这自封的合欢宗宗主给灭了!”
王二关说得感慨激昂,正义凛然,却听小禾弱弱地说了一句“不许你欺负守溪师兄”。
激昂的话语一下子成了自作多情,王二关顷刻颓然,一声不吭地坐下,饭也不想吃了。
夜晚的时候,王二关竟端出了一盆水,主动洗起了衣服。
他洗的是一身华贵的衣裳,那是他被拉来神坛时穿的,也是如今他仅剩的唯一可以彰显身份的尊贵之物。
前几日他都不舍得穿,此刻却拿出去清洗晾好,准备明日穿上。
夜晚。
雅雀哭咽,虫鸣低徊,铁树的黑影在庭院中舞动着爪牙。
凉风森森的廊下,风叶轻鸣,纪落阳抱着自己削好的木剑望向月亮,不知在想什么。
林守溪也看月亮。
在他的世界,月亮本就有许多美好寄托,此刻他什么也不想,感受着遍襟清辉,便觉平静。
小禾的房间未点灯火,真气却明显地流动着,偶尔还有拳风响起,那是她痛定思痛之后在练武。
大量的夜云从巫家的方向推来,遮住了月光。
短暂的天晴后似又要暴雨,而这倏尔压抑的黑暗里,林守溪嗅到了暗潮涌动的味道。
他回到了房间里,虚掩上门,在床榻上睡下,手始终搭在纪落阳赠给他的木剑上。
一夜无事。
清晨醒来时,小禾已端端正正地坐在他的床前,双手叠放在大腿上,窗后的光照进来,透过她的白发,映出了淡淡的金色。
“你怎么擅自进我房间?”林守溪责问。
“师兄没有关上门呀,小禾就进来了。”少女甜甜地笑着。
“我们师门虽只有两人,但也应遵守礼节。”林守溪这样说着,神色却凝重了几分。
这些天他总能在院子里感到一股若有若无的杀意,所以他今夜将门虚掩试探。
一整个夜晚,他半寐半醒,始终保持着警惕。
他没有听见任何多余的声音,可小禾就这样出现在了床边了。
她是怎么做到的呢?
这是她对自己的恶作剧还是下马威?
他还不确定小禾乔装成普通少女,混入巫家到底想要做什么,但幸好,在教完小禾完整的剑经之前,她应该没有杀自己的打算。
而教完剑经之后,她就没有杀自己的机会了。
他将魔门的控心之术‘无心咒’切成九份,掺入剑经,随着每一式种入她的体内,悄无声息。
若小禾对他有杀心,他可借此自保,若没有,偷偷帮她解了就是。
至于剑经本身……这确实算是师门绝学,但绝非什么不传之秘。
过去魔门上上下下都练白瞳黑凰剑经,甚至将它编成了早操,整齐划一地练习。但其余弟子学了它,不过是学了套不错的剑法,唯有他能与这剑经生出共鸣,发挥出不可思议的力量。
“师兄的伤怎么样了?”小禾关切地问。
“好些了。”林守溪回答。
“好些了就继续教师妹剑经吧。”小禾迫不及待地说。
“看来我收了个没良心的师妹啊。”林守溪无奈地笑。
“这当然是玩笑话呀,师妹最关心师兄的安危了。”小禾香腮微鼓。
林守溪从榻上坐起,将道衣披上,却是掩唇咳了起来。
小禾见他脸色发白,连忙问:“师兄又怎么了?”
“伤势反复无常,没什么的。”林守溪说:“我继续教你白雪流云剑经吧。”
“可师兄……”小禾见他捂着胸口的模样,神色微动,“不会是昨日我与你比试过繁,不慎让师兄……”
“师妹无需自责。”林守溪算是默认了。
“果然……”小禾怜惜道:“都怨我昨日太过争强好胜了,累着了师兄。”
“我不过是用气过猛,耗损了些力气而已。”林守溪说:“师妹不必想着渡真气给我的。”
“?”小禾一愣,“我没想着要渡……”
“师妹别装了,你的关心都写在脸上了。”林守溪虚弱地笑了笑。
“我……”
我哪有关心……这明明是虚情假意啊……小禾觉得自己被绑架了,她捏着裙摆,终于挤出一丝微笑:“这都让师兄看出来了呀。”
她犹豫了一会儿,说:“那……我来给师兄渡真气疗伤吧。”
“不可。”林守溪说:“我的伤一时半会也好不了,我们还不知道云真人到底要做什么,师妹,我知你境界不俗,但你更应保存力量,切不可随意浪费了真气。”
小禾无比想说一句‘师兄说得对’,但出于对剑经的渴望,她将这句话压回心底,目光楚楚道:
“师兄怎可自轻自贱?你若有三长两短,我们便是宗将不宗了,你背过身去,我替你疗伤。”
林守溪欲言又止,小禾却叱道:“你若再这般扭扭捏捏,我可就要喊你师姐了。”
林守溪这才背过身去。
小禾轻轻吐气,默默告诉自己这一切都是值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