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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给他请个医生吗?林羡清模模糊糊地想。
    比赛前十五分钟,林羡清都坐在桌子边上了,思绪却还是很乱。
    这是个很奇怪的现象,因为她上一次比赛坐到桌子边时,心里也在想温郁。
    林羡清懊恼地摆了摆脑袋,想让自己脑袋变空一点。
    她一连做了好几个深呼吸,两只手摸上木制珠子的时候还有点没进入状态。
    铃声响起,一轮赛开始。
    她对面的是个高个子带眼镜的女孩儿,年纪比她小,近几年来学珠算的基本都是小孩,练个几年后考到级了后就来比赛,这并不奇怪。
    那个小姑娘很厉害,手速也很快,能到一轮赛的人实力估计都不俗,也可能是林羡清运气不太好,遇见了比较强的那种。
    于是,那位女孩先于她算完所有的题,工工整整地举起了手。
    她失败了。
    拎着算盘出赛场的时候,温郁和徐寒健齐齐不见踪影,林羡清找了个没人的地方蹲下来,算盘搁在一边。
    无人从她面前经过,只有屋外的风与鸟与她作伴,林羡清双手环抱住自己的膝盖,把头埋了进去。
    她维持这个姿势坐了十来分钟,脖子酸痛,却突然听见一阵很慢的脚步声,有人站定在她面前,林羡清看见一双沾了泥的白色球鞋。
    温郁低头,胳膊一抬,冰凉的罐装可乐就抵在她脖颈上,冻得她一哆嗦。
    林羡清仰了头,却看见他眉梢和眼角都是伤,唇边也破了口。
    她愣愣接过温郁递过来的可乐,看着少年姿势懒散地坐在她旁边,背脊抵着墙。
    “你在考场跟人打起来了?”
    温郁很莫名地瞭她一眼,舔了舔破口的唇角,嗓音浑不在意:“没,考完后跟徐寒健打了一架。”
    少年夺过她的可乐,放在地上,单手拉开拉环又递给她,声线很平:“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以前的仇我结完了,就当从现在重新认识他。”
    林羡清抿了口可乐,碳酸气泡在口腔里炸开,像深水炸弹,林老爷几乎不允许她喝这种不健康的饮料,林羡清喝得少,还不习惯,于是表情很痛苦。
    温郁笑了声,“多吃点苦,后来才会甜。”
    林羡清抿了下嘴,气泡炸开后,可乐也就是糖水味。
    他好像什么也没说,又好像意有所指。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珠算
    ◎他想要的,他得不到的,他应该放弃的。◎
    那天的暮色很沉, 林羡清踩着夕阳的尾巴回去,包里的算盘一颠一颠的,她绕着河岸走了几圈,然后才回去。
    林老爷正在大门口, 支了个小桌子跟人一起下象棋, 他嗓门大, 一边扇扇子一边大喊着:“吃了你的炮!”
    林羡清颇无聊地看了一阵儿, 又被老头赶进门,她躺在房间的床上, 眼睛失神地眨了几下,看着空白一片的天花板。
    包里的算盘被她拿出来, 用印着猫的那块布给盖上, 桌上的日历上,14号被她用油性笔画了个大大的圈, 写着“决赛”。
    可决赛那天, 她没能去围观决赛, 因为已经失败退出了,想看的话只有等到节目剪辑好后播出。
    温郁当天也并没有跟她发过短信, 一直都是这样,每次都是林羡清先开口的。
    她也忍着不去联系,盼着有一次是温郁先有分享欲。
    话是这么说, 决赛结束的那天晚上她没事儿干, 又去了很远的那片河岸, 河上生风, 吹得人瑟瑟发抖, 林羡清一边搓着胳膊, 一遍在心里纳闷的想她到底是来干嘛的?
    这片河岸少有人来, 再加上最近一直没下雨,水位降了不少,好像也没有之前那样亮闪闪的了,在月光下变得越来越贫瘠。
    林羡清沿着河堤走,大大小小的石子戳着她脚底,她看见了河边还没被清扫过的“算盘”——温郁上次摆的。
    2292.3。
    算盘上的数字还是这样,没有动过。
    她蹲下,伸出手把一切归零,算盘恢复初状。
    突然有什么东西在踩她的脚,林羡清一低头,看见了一只橘猫。
    ……怎么跟小霹雳如出一辙?
    她正直愣愣低头看着,远处突然传来人声:“小霹雳,过来。”
    林羡清听得愣了一下,僵着脖子回头,看见了顶着一身夜色靠近的温郁。
    他的脸在月光下逐渐被照亮,林羡清慢吞吞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灰。
    “你来带猫散步吗?”她问。
    温郁平着调子“嗯”了一声,弯着身子把猫捞起来,用纸擦了擦小霹雳脚掌上的泥。
    少年不抬眼,给猫擦脚的行为也被他做得有几分矜贵的意味,温郁突然出了个声:“决赛……你没来看?”
    林羡清垂眸,脚尖戳地,声音放得很小:“我进不去的。”
    温郁声音很干涩地“嗯”了声,林羡清又问他比赛结果,少年倏地歪头,问她:“你觉得呢?”
    这是个几乎不用猜的问题,上一届比赛他就是第一名,这次应该也没出什么差错。
    “那我肯定猜你赢,但是你的手还好吗?医生说你不能高强度用手的。”
    小霹雳在温郁的怀里就变得很安分,尾巴愉悦地扫着,挠着他下巴,温郁叹着气把猫尾巴压下去,才回复林羡清的话:“猜对了。手很好。”
    他很直白,每次说话都跟列项了一样挨个回答别人的问题,总让人想笑。
    河边的风吹得很冷,林羡清裹紧外套,有些受不住了,她眯着眼睛指了指另一边,问温郁要不要去那边躲风。
    这里没有路灯,视线的昏暗与否都由月光决定,角落里虽然没风,但是也挡了光,林羡清再也看不清他的脸,居然会感到失望。
    这里正好有两块大石头,林羡清毫不在意地坐下,还拍了拍旁边的位置,让温郁也坐。
    眼前是泛着波光的河面,林羡清被风吹得眯着眼睛,她身子前倾,两只手撑住脸,很轻地问:“温郁,要不我们去看医——”
    “不用,我很好。”温郁固执地打断她。
    林羡清喉头哽住,风撩过少年的额发,她看见月光下他毫无情绪的眼,显得有些单薄的背脊。
    下意识地,她低眼去看他手上的伤,错落斑驳,新旧交错。
    她不明白温郁有怎样的过去,至今为止从他口中所听到的话也不知道有多少真多少假、哪部分是真哪部分是假。
    这一刻,林羡清突然很冲动地,她扯住温郁的衣角,侧头很固执地看向他,要求他承诺:“你能保证吗?保证不再做这样的事。”
    温郁偏头看过来,黑漆漆的瞳眸里有几分错愕,他略略睁大了眼睛,温度好像会顺着他冰冷的衣角往前攀爬,他感受到女孩身上的温暖。
    他想要的,他得不到的,他应该放弃的。
    好久以后,温郁听见自己不受控制地问出声:
    “为什么……要这么关心我?”
    明明是你在强调,我们只是“朋友”。
    也许夜晚最会蛊惑人心,尤其是湖色伴着月光的夜晚,会让人沉醉,让人迷乱,让人不清醒。
    林羡清现在就像这样,她突然不想坚持什么原则,不想因为温郁不给她发短信而暗暗赌气,不想跟他维持在朋友关系。
    哪怕这层粉饰太平的膜布就此破掉。
    “温郁,你说你对我好是把我当朋友,可我不是。”
    “我对你好、关心你、照顾你、总是黏着你,是因为我——”她说得有些急,这一阵子所有郁结在心里的情绪,都仿佛要从今夜这个破口里逃逸,随这晚风一起。
    可是温郁不给她说完所有的机会,小霹雳一下子跳下他的膝,温郁听见自己嗓音一瞬间变得干巴巴的:“不要说了。”
    他声音发哑发涩,低了头,指节紧紧蜷缩,搭在膝盖上,林羡清被他的态度吓到,噤了声。
    半晌后,她才听见温郁开了口:“抱歉,我对你没那个意思。”
    少年始终不抬头,睫毛泡在月光里一下又一下地颤,他几乎快说不出话来,但还是逼着自己去说出冷言冷语:“可能是我让你误会了,抱歉,我之前没交过朋友,你算是第一个吧,估计是这种特殊让你觉得我对你有什么感觉。”
    温郁笑了下,笑音从鼻腔里溢出,摧枯拉朽般捣动她的心,林羡清发觉自己已经好久没呼吸,于是开始大口大口喘气。
    他扬了头,视线回归平静,如幽湖般让人难以窥探。
    “你应该明白的吧,我之前说过大家只是朋友,你又为什么……”温郁难得无言了一下,没把后面的话说出口。
    你又为什么非要说出这句话?
    林羡清立马回过头去,用指甲扣着石头上的崎岖,她张嘴半天发觉自己很难出声,喉咙着了火一般发干,但眼眶却酸。
    她一般真的很少有眼泪掉下来的,想哭也死死忍住,估计是遗传了林老爷的倔脾气。
    但这一刻她全身上下都发酸发涩,声音也是,好半天后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有些哽咽,有些死死被她压抑住的哭腔:“因为我不想再跟你玩‘朋友游戏’了,我做不到一边喜欢你,一边恪守朋友距离。”
    她用指腹擦了下眼角,幸好只是有些湿,并没有到泪雨滂沱的程度,还不至于在温郁面前太过于丢脸。
    她站起身子,背朝着温郁,声音很低很低:“我也很抱歉,希望我的话没对你造成困扰,以后不会了。”
    林羡清往前探出几步后,小霹雳忽然摇着尾巴挡在她面前,它似乎分外喜欢趴在林羡清脚上。
    橘猫抬头,用圆圆的眼睛盯着她,小声地喵喵叫。
    远处的河面翻了涟漪,夜很静,蝉鸣在很远处,水波荡漾,催人安宁,林羡清在这样的氛围里,听见温郁突然用毫无起伏的语气说着:
    “回来,别拦她的路。”
    没有指向性的命令,不知道在命令谁。
    小霹雳又乖乖叫了一声,从她的脚上翻了个身滚下来,温郁又说:“你是我的第一个朋友。”
    好像想要强调什么。
    但是林羡清太迟钝了,她听不懂,她也不想听懂,于是耿直地回:“有第一个就会有第二个的,温郁,你不会缺我一个的,只要你想,很多人都可以成为你的朋友。”
    朋友可以有很多很多个,她可以是“第一个朋友”,却做不到“唯一的恋人”。
    背对着他,看不见他的脸的时候,林羡清发觉自己仍旧很难做到心平气和,只要感知到他的呼吸在这附近,林羡清就会心里发紧。
    很突然的,她在背过身的这一刻突然觉得心疼,如果她不做温郁的朋友了,他还剩下谁呢?
    还剩下谁愿意关心这个“撒谎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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