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初攥着帆布包的袋子,廉价的布料磨蹭着她白嫩的掌心,很快便磨得泛红。
她收起情绪,走过去坐下。
服务员立刻上来为她点单,黎初连菜单都没看,随便点了一杯拿铁。
“女士,还需要点别的吗?”
黎初刚要拒绝,落座在她对面的男人便开口,“一份抹茶松饼。”
“好的,请稍等。”
黎初面色微变,心也跟着跳得厉害。
她一向喜欢抹茶,身边熟悉的人都知道,和傅屿迟交往的那段时间,她却从未表现得明显过,她以为傅屿迟并不知道她的喜好。
或许是她想多了。
傅屿迟怎么会知道她的喜好,他明明从未关心过她。
黎初垂着头,目光落在浅蓝色的裙摆上,靠近脚踝处的布料破了一个小小的口子,若是不仔细看,是分辨不出来的。
这条裙子是她衣柜里最贵的裙子,也是傅屿迟当年送她的生日礼物,d家那年的走秀新款。
她还记得那年,傅屿迟因为工作,不能陪她过生日,便寄了这条裙子给她。
那时候,她只是个捉襟见肘的女大学生,平时的生活费都是打工赚来的,对这些奢侈品牌更是一点都不了解,当时只觉得这裙子极美,用料设计都挑不出问题,后来才从徐子衿那里知道,这裙子竟然要几万块。
已经穿上身的衣服,自然也退不了。黎初心里有愧,便默默攒钱,想等傅屿迟生日的时候还一份昂贵的礼物。
只是没能等到他的生日,他们就分手了。
如果知道今天见的人是傅屿迟,她绝对不会穿这条裙子。
她为了这次面谈,刻意选了昂贵的衣服,为了配得上这人均一千的咖啡店,可这些,在他眼里看起来,或许就跟笑话一样。
前女友穿着他送的衣服请求他给她一个展位。
想想都觉得可笑至极。
太狼狈,也太不堪了。
傅屿迟看着女人一副不愿交流的模样,想起她不久前还在和下属愉悦地享受午餐,一股怒气上涌,语气也冷了几分:“黎小姐是觉得陪我喝一场下午茶,一句话不说就可以得到多少人求不来的展位吗?”
听见对方称呼她黎小姐,黎初脸色缓和。
看来傅屿迟还愿意和她沟通画展的事。
但她也知道,傅屿迟早有预谋,卡住展位也是为了利益交换。
毕竟商人从不做亏本生意。
黎初抬眸,对上男人的视线,言语真诚:“傅总,这次的展位对我来说很重要,希望您能给我一个机会。”
她语气并不卑微,反而多了一丝不卑不亢。
男人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似乎并不满意她说出口的话。
黎初知道,对方是在等她主动撩底牌。
黎初也不再绕弯子,“傅总,您今天约我见面,应该也不是为了听我几句请求,您不如直接说条件。”
阳光透过玻璃幕墙,照在女人的脸上,她的脸本就白嫩,被光一照,更是透亮。
傅屿迟收回目光,端起咖啡,漫不经心抿了一口,香醇的口感融化在舌尖,让他郁结的心情也消散许多,“上次开的条件,想清楚了?”
黎初脸色一僵。
身后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很快便到了他们面前。
素养极好的服务员端来了餐品,说道:“打扰了,这是您的咖啡和抹茶松饼,请慢用。”
餐点放好后,服务员身子半弯,浅浅鞠了一躬,便双手抱着餐盘离开了。
咖啡冒着热气,浓郁的香味萦绕在鼻尖,黎初却丝毫没有品尝的心情。
她目光落在大理石瓷桌面上的松饼,不过巴掌大的甜品,摆盘得十分精致,一层细密的抹茶粉松散地洒在上面。
即便是她喜欢的甜点,但不是她点的,她便不会碰。
她移开目光,说道:“我以为上次已经拒绝地足够坚定。”
傅屿迟放在手里的咖啡杯,杯底触碰到瓷碟的时候发出清脆的响声,杯子里的咖啡也随着碰撞而晃动。
他靠着沙发椅背,交叠起双腿,修长的手指交叉至于大腿上,举手投足云淡风轻,凛起的气质却压迫得人喘不过气。
他打量着面前的女人,轻笑一声,慢条斯理道:“上次是上次,这次不一样了,时事易变的道理,黎小姐难道不明白?”
“那就看,在黎小姐心里,是自己的前途更重要,还是人更重要。”
傅屿迟的话同他的人一样,给足人压迫感,叫人不得不跟着他的思维去想。
图灵斯画展虽然是公益性质的画展,但对她们这类从事艺术创作的人来说,却是一个不可忽略的跳板,多少顶级画家都是从这个画展翻身,从籍籍无名,成为举世敬仰的艺术家。
黎初虽没想过自己可以与那些高不可攀的艺术家匹敌,可是,她也不想埋没自己的作品。
傅屿迟见黎初不言语,眼里的笑意更盛,“黎初,你知道该怎么做,好好想清楚,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图灵斯最好的展位也可以是你的。”
傅屿迟自负开出的条件诱人。
图灵斯画展最好的展位,几乎就是将黎初送进顶级画师的行列。
他见过黎初为了创作一幅作品没日没夜努力的模样,也见过她为了几百块钱同买画的人迂回的模样。
他不觉得黎初会拒绝。
没有人不在乎钱权地位,站在顶点俯视一切的滋味太过美妙,谁也不能拒绝。
傅屿迟的条件确实让人心动,黎初也不可免俗地心向往之。
图灵斯画展最好的展位,那是多少画家求之不得的位子。能在那个位子展出的作品,无一例外都被高价售卖出去,没有一幅低于百万。
她从小到大,几乎没有过过富裕的生活,家里的积蓄勉强够温饱,就连学费她也得想法子自己赚。
如果她的画能卖出高价,那么她和父母的日子都会好过很多。
可是……
“傅总,我想清楚了。”
傅屿迟:“哦?”
答复的如此之快,让他颇为意外,不过也在预料之中,毕竟,他开的条件实在让人无法拒绝。
黎初端起她面前的咖啡,杯子里的液体已经趋于温热,正是入口的最佳口感。
她轻抿了一口,温度正合时宜。
一口饮尽,放下杯子,她笑着说道:“傅总给的太多了,我受不起。浪费了您宝贵的时间,很抱歉,这顿下午茶就由我买单,我还有事,就不继续奉陪了。”
女人站起身,金色的阳光洒落在她身上,晕起一层淡淡的光辉,也恍惚了傅屿迟的视线。
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女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傅屿迟视线看向桌面上的抹茶松饼,眼神一暗,浑身凛起冷冽的气息。
作者有话说:
傅狗真的卑鄙无耻!太太太狗了!
第9章 休想
浑浑噩噩回到家,已经临近下午三点。
推开门,安静得仿佛一汪死水的房子,让黎初彻底瘫软了身子。
她跌坐在地上,瘦削的脊背靠着冰凉的金属门,凉意透过薄薄的衣料,钻入她的骨髓。
她知道自己拒绝了傅屿迟等于断送了她将来的艺术生涯,她或许从此以后,只能廉价地贱卖自己的作品赚取生活费,或是在某个艺术机构做一名美术老师教授学生。
后悔吗?
回来的路上,黎初一直反复地问自己。
但所有的回答都是不后悔。
她情愿断送自己的将来,也不愿意受傅屿迟威胁,离开贺明洲。
她只是不曾想到,当年自己真心爱过的人,如今竟会变得这么卑鄙。
傅屿迟不肯放过她的理由,无非是占有欲作祟。
她先他一步有了爱人,还定了婚。
傅屿迟一向自傲,怎么肯甘居人下,尤其还是她这个本就不被他看得起的前任。
所以他不择手段要破坏她的幸福。
可越是这样,她就越不能如他愿。
脊梁再脆弱,也绝不能在他面前折断,一旦低头,就连她自己都会瞧不起自己。
扶着门框,黎初站了起来。
日子还是一样要过,她不能被打垮。
她的身体本就瘦弱,此刻藏在阴影里,更是有种摇摇欲坠的破碎感。
她换好鞋,把包挂好,便去了厨房。
子衿回学校见导师了,算算时间,五点前应该就能回来。
她之前答应过徐子衿,等画稿完成,亲自包饺子庆祝。
现在虽然不能参展了,但好不容易完成的作品也值得庆祝不是吗?
黎初看起来温温婉婉,干活却很麻利,洗菜切菜,剁馅,揉面一气呵成。
她差不多忙完,徐子衿也回来了。
徐子衿最爱吃黎初包的饺子,总说只恨自己不是男人,要不然一定娶黎初做老婆,好好疼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