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否错觉,秦橙总觉得『好朋友』那三字,他说得特别咬牙切齿。
孙夏见他们欲盖弥彰的态度,不由发笑:「我说了什么吗?」
她直勾勾看进秦橙的眼,看的后者心虚。
孙夏什么也没说,知道方才只是她醋意上头,衝动行事做出这些,冷静后才懊悔罢了。
她笑着调侃:「我知道,蛮多拍戏成为好友的例子,我不意外。」她意有所指:「道明人很好,在我们这剧组人缘也很好。」
莫道明訕笑:「别这么说,是大家都好相处。」
秦橙也换上营业式笑容:「他确实好相处。」
这继续待着,还真没意思了,孙夏知情识趣:「我在这你们不方便说什么吧?我先回去了。」
闻言,两人异口同声向她告别,不约而同沉默,一直到孙夏的身影消失于视线之中时,甫卸下胸口大石。
莫道明想去拉秦橙的手,但想起孙夏说的,又收回身侧:「这才多久呢,我就又变回朋友了。」
语气带些埋怨,秦橙笑了:「她很漂亮。」
莫道明喜上眉梢:「所以吃醋了?」他看了看,确认四下无人,才伸手捏捏秦橙面颊:「孙夏很漂亮,但对我来说不重要,因为我女朋友是你啊。」
秦橙嗔他一眼,没接话。
两人是在一週前互通心意的。
起初双方也都怕是自己入戏太深,也曾想过要冷静一阵子,但莫道明却按捺不住自己的心,杀青后试着收拾作为离陌的心情时,却怎么都会想起秦橙。
于是合体宣传时,终于确定自己的心意。
是他主动告白的。
知双双入新剧组后见面不易,莫道明拨了电话给秦橙:「抱歉,打扰到你了吗?以电话告诉你这事真的没什么诚意,但怕再慢一步,以后就真没机会了。」
秦橙心如擂鼓:「你说,没打扰到我。」
「好。」莫道明嚥下唾沫,紧攥手机的手汗涔涔的,卯足了勇气:「秦橙,我喜欢你,不是离陌喜欢红莲,是莫道明喜欢秦橙。」
另一头沉默了许久。
猝然告白果然不妥吗?眼看就快轮到自己的戏份了,莫道明心乱如麻,正想喊秦橙一声,就听到她回答了。
「我也喜欢你,或许也不是红莲喜欢离陌,是秦橙喜欢莫道明。」
场记在边上喊莫道明了。
莫道明却没搭腔,嘴角缓缓上扬,喜形于色。
场记又喊了一次:「道明,该你了!」
秦橙那方似乎也准备忙碌了,她想结束通话,要说句再见时,莫道明终于开口了。
「以后请多指教了,女朋友。」
光听声音就知他必是眉开眼笑,秦橙也高兴:「好,男朋友。」
因戏结缘的多了去了,不少出戏后就分手的,但走入婚姻白头偕老的例子也有很多。
莫道明相信他跟秦橙会是后者。
*
确认无人后,莫道明就毫无顾忌,把秦橙拥进怀里,亲了亲她的额角:「果真是惊喜啊。」
秦橙笑笑:「刚好来这附近拍画报,小麦本来想载我回家,但我想起你就在这边拍戏,又很想你,就赶快找藉口拒绝。」
莫道明低头看她,压抑不了笑意:「小麦肯定纳闷的很吧?」
「纳闷极了,听到我说要打车回家更是疑惑。」
莫道明眼里带些遗憾,又问:「明天有行程吗?」
秦橙摇摇头。
莫道明从口袋里拿出了张饭店房卡:「我现在住这,一个人大床房,两个街口而已。」
秦橙耿直的说:「我没带换洗衣物。」
莫道明眼中闪着促狭的光:「还想穿上啊?」
秦橙红了脸:「你这傢伙。」
说是这么说,还是从莫道明手上抽走了房卡,问:「你几点会回来?」
「表定两点,我争取一条过。」莫道明贴上秦橙香软的面颊,亲了一口:「要是累了,不用等我直接睡,好好休息。」
都来这了,还不等他自己先睡?这还真是滑天下之稽。
秦橙踮起脚尖亲他,眼中满是热恋中的甜蜜:「要是我真的睡着,你回来要叫醒我。」
莫道明情难自禁,俯身吻住她:「好,女朋友。」
回到片场时,咖啡早已凉了,莫道明坐下,孙夏掀眼看他:「太肆无忌惮了啊。」
他想孙夏大概已经猜出他们的关係,便就默认了。
莫道明摸摸鼻子,回避孙夏视线:「反正我们都糊,没人会拍吧?」
「谁知道呢。」
莫道明急于反驳:「就算拍到了,我们公司会压下去的,不着急。」
孙夏好整以暇往后倚,靠着椅背捧读剧本:「你是不知道炒cp带来的热度吧,何况是一对成真的cp?大家都想看真情侣演戏的火花啊。」
「那到时候谁会是最大受益者呢?我只能说,不只剧方,甚至背后赞助商都是。」
莫道明神色变了变,觉得她危言耸听,但又矛盾的认为她言之有理,顿时心生鬱结,难以抒发。
边上在喊孙夏及莫道明了,她站起身,见莫道明仍呆坐原位:「走啊。」她压低声音:「不过你说的也对,毕竟都糊,应该不会有狗仔跟,对吧?」
莫道明迅速调整了表情,安适如常回以一笑,赶紧进入钟亦鸣的状态。
对啊,都是糊咖,无所畏惧。
*
进组一个半月,孙夏等到了第一个休假日,这一天她没有任何戏分得拍,索性就去了趟学校。
同班同学都隐约猜出她拍戏去了,这倒也正常,毕竟戏剧系的目标不外乎就是成为演员,有了机会就衝,班上少一两人是常有的事。
但孙夏仍然自律,课程都尽量别落下。
徐翎礼见到她来,立刻蹭了过去表示友好:「你上次说要陪我吃午餐,然后就一直忙到现在,都还没陪我。」
孙夏失笑:「好,今天陪你。」
徐翎礼没想到孙夏答应的爽快,一时乱了阵脚:「没关係,要是忙就去,我跟你开开玩笑。」
孙夏斜她一眼,笑了:「我间着没事跟你说笑吗?我是真的有空,但你没空就算了。」
徐翎礼赶紧示好的挽她胳膊:「有空有空,孙姐约我怎么会没空呢?」
午间没课,两人出校门用餐,孙夏本想豪气请客,但想想还是作罢,也考虑到徐翎礼的经济能力,选了间再普通不过的义式简餐店。
徐翎礼点了份焗烤,略微惊讶:「所以你真的跑去找梁权?」
「嗯。」孙夏用叉子捲着义大利麵:「真是颓废。」
「颓废才好,谁要看他过得快活。」徐翎礼抬高汤匙,起司因而拉长:「信女愿奉献五公斤肥肉,换梁权此生不得好过。」
孙夏啼笑皆非:「那曼雅呢,最近有她的消息吗?」
打从上回与原孙夏短暂会晤过后,她就隐隐感觉原孙夏有事瞒着自己。
她倒不怪罪原主,两人素昧平生,不过被命运安排才凑在一块,她对自己不信任也在所难免。
原主及梁权都有心防范她,那她大概只能从余曼雅这条线下手了。
提及余曼雅,徐翎礼便心灰意冷地摇摇头:「起初还会给我发讯息,现在连个已读都没有。」
孙夏也叹了气,就算她再想完成这拼图,但缺了余曼雅这一片,终究不能遂心。
直到晚餐时间,孙夏才与徐翎礼道别,回到位处市中心高级住宅区的青霄地產。
这是孙夏的住处。
现在她住在一套约80坪的大平层里,设计估计父母都有参与,走的是现代轻与温润原木风的结合,天气好时,阳光能透过落地窗撒进屋子里,楼层挑高再加上窗外一览无遗的美景,是个不逼仄且优雅的住所。
她最近忙于拍戏,回家也是倒头就睡,鲜少于暮色四合时分归家。
电梯敞开,有了讯号后孙夏立刻低头搜寻菜单,左手拿出钥匙,俐落开了门閂后推门而入,她俯下身脱鞋,却瞥见鞋柜里多了双高跟鞋。
那是一双漆皮黑色尖头高跟。
孙夏鞋码约莫40.41号,而那双女鞋显然小了一些,一看就不属于自己。
她眸色微沉——除了自己拥有这户住宅的自由通行权,另外同样有这权利的只有……
孙夏抬头,几乎与此同时,漆皮高跟的主人从卧室走了出来。
女人懒懒瞟了站在门口的孙夏,她或许是刚睡醒,片刻后才反应过来。
王安渝微睁着眼:「你这时候就回家?不是在拍戏?」
孙夏没收起讶异神色,酝酿了会:「妈。」
毕竟从前是可以直呼姓名的莫逆之交,现在辈分矮了一等,又是在如此猝然的情形下相见,身分意识是真还没调整过来。
幸好她进入状况的速度也快(大概也和自己身上仍残有些原主灵魂有关),不一会就自然的惊人:「我今天休假。你也是吗?要回来都不跟我讲一声。」
王安渝给自己斟了开水:「这可是我自己家,回来还得跟你说?」
「当然啊,我才能给你准备些好吃的嘛。」
闻言,王安渝掀了掀眼,眼神遽然锐利:「这不像平常的你。」
孙夏脑袋突突狂跳。
果然是亲妈,女儿有任何不同,她都能一眼看穿。
孙夏头皮略略发麻,只能强制保持镇定:「难道妈妈你还希望我跟以前一样没大没小吗?」她走近王安渝身边,笑着说:「我生死关头走一遭,才知道人生可贵,才知父母对我的好,因此想要改过自新,这不好吗?」
王安渝将信将疑,但她说的一切有理,看不出错处。
她走了神,目光落在茶几上的几张裱框相片上。
其中一张孙夏,年约四岁,盘着芭蕾发髻,左手扶栏杆,右手则像天上延伸,还挺有模有样的。
她比谁都更希望女儿能够乖巧温顺些。
与孙向楠离婚,娘家的父母也都故去,她的家人可以说只剩下孙夏这个女儿。
那一日听见医生告知存活机率近乎于零时,她情绪一度没稳住,扇了同样在场的梁权一记耳光。
「你多了不起啊?啊?就因为她不肯让你出道,你就要杀她?凭什么,凭什么!为什么我们家孙夏要送你出道,你算个老几!?」
她掩面失声痛哭:「我的女儿、我的小夏啊——」
她双目通红,双手不住的颤抖,梁权也任由她发洩,连个声都不敢吭。
事出突然,一旁的陈思悦吓愣了,动也不敢动。
刚从国外回来的孙向楠及医生护士赶紧拽住她,将两人分隔开,王安渝胸腔起伏剧烈,眼眶红了一圈,喘得厉害。
良久,她看见梁权双唇微微翕动,半吞半吐说着什么。
听不清楚,王安渝一肚子恼火,衝着他喝:「要说就说,吞吞吐吐什么!」
梁权抿嘴不敢再说。
正当王安渝情绪终于安定些,坐回座椅上,就听见梁权囁嚅说了句话。
「我只是想成功,错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