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m004是……”
话没说完就被打断。
“穗穗!”
何悦跌跌撞撞奔过来。
她难得穿一次高跟鞋,为了出席学生们的考试这一重要场合,却显然不太适应。
中途被绊了一下,差点摔倒,等冲到麦穗面前后,一把握住她肩膀,语无伦次。
“怎么样,有没有受伤?有没有哪里不对劲?”
夫妇俩的话被打断,对视一眼,闭上了嘴,脸色煞白。
看起来惊魂未定。
麦穗摇摇头:“我没事。完好无损。”
何悦上上下下检查了一遍,手还扶着她,低头看了一会儿,最后一把抱住她,将脸埋在她发顶,溢出一两声只有麦穗能听见的抽泣。
她是教官,是老师,她不能在众人面前情绪崩溃一脸软弱。
便是身体的战栗也必须遏制住。
她攥住手,揉揉麦穗发顶,声音沙哑。
“至少你俩还活着,至少你俩还活着……”
她翻来覆去的重复,不知道是庆幸还是什么。
越过何悦,麦穗看见人群中间的卓玲。
卓玲也在怔忪。
本来看见与麦穗一同从机甲舱出来的少年时,还诧异了一下。
等听见何悦声音后,没忍住,也死死抿着嘴,低头捂住脸。
身后大屏幕的排行榜还在滚动。
第1名-李序(考号sx001)-6829晶核
第2名-麦穗(考号km004)-6514晶核
第2名-卓玲(考号km029)-6514晶核
第3名-胡瑞(考号zm001)-357晶核
……
飞升第二名的喜悦没法冲淡此刻的悲痛。
科玛中学在此赛场共有17名学生。
其中十五名遇难。
仅存两名。
其实学校一直都有教育学生们说虫族聪明狡猾。
但说实话,他们从来见到的都是些未开智的低级虫族,对这一信息并没有太多实感。
现在经历过了,才知道教科书没有骗人。
据说这只虫兽是“女王蜂”,一直以来都潜伏在坑底最深处,靠低级“工蜂”来瞒天过海。
前段时间,女王蜂进化成了b级,并且生下了一批b级和c级的高质量幼虫,于是趁着考试,开始了狩猎。
考场负责人及其手下数位军士宣布对此事负责,引咎辞职并且接受裁决。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现在的麦穗正提了堆游戏芯片回家。
之前神经过于紧绷,现在好不容易毕业,想好好放松一下。
没想到刚到家就闻到一股热腾腾的香味。
厨房里脚步忙乱,听见开门声,其中一人走回客厅:“穗穗回来了?”
麦穗有点怔忪:“爸。”
“欸。”她爸应了一声,“回来了?快洗洗手,准备吃饭。”
麦穗不太理解:“你们怎么过来了?麦芽呢?”
“你姐和她同学去旅游了。”
接话的是她妈妈。
麦母隔了帕子,端着一大盘热菜上桌。
“你爸说奢侈一把,买点真正的牛肉炖着吃,犒劳一下你,快去洗手吧。”
麦穗依言照做。
饭吃得挺和谐。
麦父是个说话做事挺直白粗心的人,问她:“上次在赛场你没出事吧?我和你妈看见你出来的时候都快吓傻了,没想到被困在里面的是你。”
麦穗没吭声。
她妈妈赶紧挑了筷子菜放进麦穗碗里,打圆场。
“你爸不是那个意思,是爸爸妈妈脑子太笨了,看不懂编码考号什么的,所以后来被吓了一跳。”
麦穗其实觉得解不解释都可以。
他们大概率连她在这个考场考试都不知道。
她和麦芽是双胞胎姐妹,麦芽只比她早出生几分钟而已。
小时候家里穷,父母没精力照顾两个孩子,于是将迟迟学不会说话的麦穗扔给了奶奶照顾。
一个是跟在父母身边撒娇长大的孩子。
一个是没见过几面,可以不操心的孩子。
亲疏有别。
她没期待。
“我没事。”麦穗摇头。
麦父刚才被妻子白了一眼,这阵大概也回过味了,尴尬地笑笑。
“穗穗,反正现在也毕业了,不如就搬回来和爸爸妈妈姐姐一起生活吧。”
“你姐也老说想你了,爸爸妈妈也希望咱们一家人能够团团圆圆在一起。”
麦穗想说:不用。
但她爸接下来又开口:“而且,你也知道,咱们家庭情况不是很好,你和姐姐接下来都要升高中,是一大笔开销。所以爸爸妈妈准备把奶奶这套房给卖了。”
也就是说,麦穗其实没得选。
她瞟瞟自己买回来的那堆游戏芯片,“哦”了一声。
“那就说定了!”
她爸高兴起来,喝了一大口酒。
“那就收拾收拾,明天我们就……”
“后天。”麦穗打断他。
“明天我有点事。”
第二天麦穗用赔偿金买了上好烟丝和红茶,去了人造树广场。
怪老头一年365天,360天都在这里下棋。
赢了就嘚瑟喊“将军”,输了就大声呸“你使诈!不要脸!”
“他就是个废物,据说死了老婆,儿子也受不了他这么没出息,离家出走后,再没回来过。”
“本事不大,脾气不小。”
旁人偶尔会这样嚼舌根。
麦穗最初对他的印象也差不多。
她第一次见到老头,对方下棋下得正入迷。
一年轻小伙跑来说:“大爷,您车被偷了。”
老头大喝一声:“什么车,这叫ju!”
麦穗奶奶还在世时,偶尔会做些老式点心,让她送给街坊邻居。
老头每次都扯开嗓子吼:“不要不要,给我送饭做什么,老子又不是要饭的。”
像个老年混混。
但后来a级虫兽袭击街区,贴着麦穗家窗户,命悬一线时,正夹在人群中仓皇逃窜的老头又回来了,凶猛利落得像个军人,徒手掰断虫兽的牙,就着那颗牙将它脑袋戳了个穿。
正应了那句话。
——不要小瞧街边的下棋大爷。
于是麦穗开始跟他学习战斗技巧。
她没想明白,老头那天为什么帮她们。
还是奶奶去世后,老头啪嗒啪嗒抽旱烟时说的。
“你奶奶是个好人。”
“没别的意思,就是单纯的好人。这世上好人不多了,她应该有好报。”
这会儿广场上没人,老头一个人摆了棋桌冷冷清清坐在那里。
脖子上有片伤疤,是他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