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手在民间啊。”他震惊地看着纪朗,“弟弟,你这脑袋怎么长的?”
明显被纪朗计算能力惊讶到的几位不停地表达着自己的震撼,傅星徽坐在一边,但笑不语地看着有一搭没一搭暗自瞟他的纪朗,不动声色地抬手比了个大拇指。
纪朗刚刚在旁人面前还一副数学大佬的淡定模样,看见傅星徽的手势,脸上的小骄傲登时就溢开了,还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他把菜单拿回来,又递到傅星徽手里,一双眼睛让光照的很亮,目光炯炯地望着他,“就差你没考我了。”
“考你干什么?”傅星徽把菜单接过来扫了一眼。
纪朗画儿画得很好他是知道的,以前他还见过纪朗给班里和学校画的各种海报和宣传图,青年如今的笔触丝毫不输当年,配色也搭配得让人食欲大增。
他拿出手机对着菜单拍了一张,对纪朗道:“你说会,那肯定就是会,不用考我也知道。”
他话音落下,似是附和一般,身边忽然传来一声猫叫。
因为怕没人照顾,他们这趟来h市的时候,傅星徽把小猫也带了过来,那只小猫性格颇为粘人,也不怎么闹腾,客栈里的明星们都很喜欢它。
纪朗招了招手,它便跳到纪朗腿上,傅星徽掰了一小块没放什么调料的面包喂给它,它亲昵地蹭了蹭傅星徽的手,吃得格外香甜。
“我们还没给它取名字呢,”顾亦悠提醒道:“这可是我们客栈的第七位成员。”
“要不就叫吐司好了,反正它的毛和吐司面包一样,白白的,还挺像。”路朔摸了摸它的背提议道。
“我同意。”顾亦悠说。
“我也同意。”薛寒道。
“星徽哥觉得呢?”纪朗问傅星徽。
“好听。”
纪朗一本正经道:“那我也投‘吐司’一票。”
高阮看了看纪朗,又看了看傅星徽,对路朔道:“奇怪了,我也没吃什么,怎么就这么撑呢。”
*
吐司小宝贝睡在一楼,其他人的住处都安排在二楼。节目组在h市给大家准备的住处和a市的东篱客栈不一样,除了一楼的面包店及后厨区域安置了摄像头,楼上都是独立的单间。
纪朗来找傅星徽的时候,他正在洗衬衫带,这是他从练习生时期养成的习惯,贴身的衣物向来都是自己洗,不让别人经手。
两人隔着一扇门面面相觑,傅星徽的手还湿着,手里的黑色绑带缠着他冷白修长的手指,与细密绵白的泡沫对比鲜明。
纪朗的心漏了一拍,好不容易压下去的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又冒起了苗头。
“你杵着儿干什么?”傅星徽见他既不进来也不说话,疑惑道:“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手指伤口太疼了……想请你,”纪朗咽了口唾沫,本来挺好说出口的话,莫名在这会儿变得有些难以启齿,“帮我洗个头。”
“行,你等一下,”傅星徽往里面瞟了一眼道:“你先去我床上坐吧,我得把这个收拾完。”
纪朗这会儿满脑子都是那根带子绑在傅星徽腿上的样子,基本也没什么能力去思考他话里的含义,他下意识坐到傅星徽床上,都没能想起来傅星徽有点洁癖,以前就是因为不爱旁人坐他的床才挑了上铺。
过了没多久,傅星徽拿着那根黑色绑带和吹风出来,坐到他身边打开了吹风机。
傅星徽做事情的样子看起来总是很认真,无论是白天的跳舞,还是现在打理这些贴身的衣物,他低着头,目光一直注视着手里的衬衫带,没和他说话。
好在吹风机的声音够大,他们俩肩并肩坐着没开口也不怎么显得尴尬,呼呼的热风打在傅星徽手上,将那根衬衫带吹得不停晃动,反复绕上傅星徽的手指又松开。
不知道是不是噪声太吵闹的缘故,纪朗自己的心好像也跟着吹风机喧嚣起来,而身边傅星徽的存在感也显得有些太高了。
他刚想说点什么去挥散这种有些微妙的情绪,傅星徽忽然关掉了吹风机。
屋内骤然安静下来,静谧的房间里只有月色和他们两个交叠在一起的呼吸声,私密而惹人遐想。
半晌,纪朗忽然听见傅星徽把衬衫带和吹风机放在床头柜上,说了一句:“走吧。”
“去哪儿?”
“不是洗头吗?”
全然把这件事忘掉九霄云外的纪朗:“……”
“等会儿。”他抓着傅星徽的被子裹到身上。
傅星徽迟疑了片刻,关心道:“冷?”
纪朗摇摇头,傅星徽有些疑惑地偏头看着他,纪朗笑眯眯地把被子裹得更紧,从两边把手探出来笼在身前,“我演皇上呢。”
傅星徽:“?”
纪朗眼神有些飘忽,有点不太敢去看人,“你让我再演五分钟。”
五分钟之后,皇帝陛下最终还是被傅星徽从被子里提溜出来,推进了浴室。
傅星徽很心细,特意下去拿了新的一次性浴缸套罩在浴缸外面,水温也放得正好。
纪朗看了一眼浴缸,有些犹豫道:“直接站着用花洒不行吗?”
“你太高了,”傅星徽说,“我一直举着手会累。”
两人在敞亮的浴室里对视了半晌,纪朗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一件衣服没脱,拿着浴巾坐进了浴缸里。
傅星徽:“?”
温暖的热水覆盖上纪朗的身体,傅星徽特意把他受伤的手拿起来放到浴缸扶手上,“自己看好,别让手沾水了。”
柔软的白雾水汽氤氲而起,周围的视野都变得迷蒙。哗啦啦的暖流落在纪朗的头上,温和的手伴着花洒的水流轻轻揉搓着他的头发,纪朗的脸红得厉害,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水汽蒸的。
傅星徽看了一眼他浸在水里宽大的睡衣裤,和盖在身上的大浴巾,忽然忍不住笑起来,一边去挤洗发水,一边揶揄道:“噢,我们纪朗长大了。”
“哥……”
那会儿拍《盛年》的时候,也有场浴室的戏,不过当时是纪朗给他洗头。
十年前,逼仄的浴室里,两个少年挨得很近,年少的纪朗在导演的逼视下极不情愿地穿上内裤,半犯懒半耍赖道:“导演,洗澡还穿什么裤子啊?”
贾导才不惯他的懒脾气,指了指摄影机道:“你想让全国人民看你遛鸟也行。”
站在纪朗前面的傅星徽噗嗤一声笑出声,纪朗恼羞成怒地伸手挠他腰间:“你笑什么笑什么。”
他挠的越欢傅星徽就越止不住笑,腰侧向来是他的软肋,更何况这会儿还没了衣料的阻隔,愈发痒得厉害。
他一笑就弯腰,一弯腰就下意识往后顶,直到身后的位置慢慢有了实感,傅星徽才猛地反应过来,而比他更尴尬的那个人已经飞快地松了两只作怪的爪子,看着他的脸憋得通红。
那时电影里傅星徽饰演的“徐晟南”刚刚转学过来,背着书包路过操场的时候,被下着雨还非要打球的“时钊”一球正中脑门儿,沾了一脑袋的泥泞。
时钊见自己的球打中了人,吓坏了,又怕徐晟南把他翘课打球的事儿说出去,忙拉着徐晟南要去给他洗头,徐晟南百般推辞,奈何时钊过于热情,他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忽悠到了澡堂。
两个年轻的男孩儿一前一后站在狭窄的单人浴室里,固定在头顶的花洒冲出热水,污水顺着徐晟南的脖颈流下,衬得少年的身体格外白皙干净,细密绵白的泡沫和湿润乌黑的发混合在一起,冒冒失失的大男孩才想起来:“还没问你,你叫什么名字?”
“徐晟南。”站在前面的人说。
“哦。”
一时无话,终于还是时钊忍不住又道:“你为什么不问我叫什么?”
徐晟南:“……”
“那你叫什么?”
站在后面的人顿住手,“我叫时钊,时间的时,钊是金字旁带一个立刀。”
“时钊。”
“嗯?”
“你球打得挺好的。”
“啊……是吗?”骤然被夸的男孩有些不好意思,“你也挺好的。”
徐晟南在他眼前仰起头,热气挡住了他的眉眼,显得湿润而迷蒙。
“什么?”
时钊被眼前的一幕晃得有些失神,喃喃道:“挺好看的。”
“……”徐晟南用力闭紧眼睛,冷冷开口:“泡沫灌到我眼睛里了。”
“咔——”
贾导极满意地叫了停,纪朗也撤了手准备散,傅星徽闭着眼摩挲着一把抓住纪朗的手,咬牙切齿道:“纪朗,给我把头洗完。”
“就不给你洗,谁让你刚逗我来着。”说完他便去扯傅星徽的内裤,“不能只有我一个丢脸,哥,你要陪我一起。”
傅星徽满脑门儿问号,“刚可是你先招我的!”
“哇,星徽哥!”纪朗忽然像是发现了什么极其有意思的事情一样,“你内裤是奥特曼欸!”他一边说一边一巴掌拍上那条湿透的内裤,“跟你一样可爱。”
“纪朗!”傅星徽闭着眼转过身,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把自己脑袋上的泡沫往纪朗身上脸上抹,“你给我等着!”
远处的贾导看着闹做一团的两个大男孩,忍不住笑了笑,感慨了一句年轻真好。
……
这会儿傅星徽想起来,就拿纪朗以前的话故意笑他,“不是你自己说‘洗澡还穿什么裤子’?”
纪朗让他连着打趣的两次,也有点恼了,跟他怼道:“那你以前还穿奥特曼呢。”
“路朔买的,”傅星徽说:“我都没看过奥特曼。”
基本那个时代的小男孩,很少有没看过的这种经典作品的,纪朗听到傅星徽的话先是惊讶,可片刻后,他又硬生生把表达震惊的话咽了下去。
他知道大多数孩子拥有过的童年,傅星徽其实是没有拥有过的。
他沉默了一会儿,问傅星徽:“你父母怎么样,身体还好吗?弟弟妹妹呢?”
“都挺好的。”
“我听路朔哥说,我去复读的时候,你父亲生了场大病。”
“嗯,做了场手术,现在已经没事了。”
纪朗闭着眼睛,感受着头顶温热的手,揉搓在他的发间,半晌,他忽然道:“哥,你还记得你说过要带我去你家玩儿吗?”
“太远了。”
“可是我想去嘛。”
傅星徽的动作顿了顿,对纪朗道:“最近工作忙,等明年年初,过了正月再说吧。”
纪朗突然转过身,直勾勾地望向傅星徽,水汽蒸红了纪朗的眼尾,他眼里藏着的情绪有些微妙。
“真带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