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梨早就到了宿舍,可艾伦却没有动静。
她心里忽然十分不安。
告别时,也忘记问他住在哪一片,远不远。
意大利治安确实不好。他那么斯文的人,即使有一身肌肉,也未必能和街头的混混抗衡。
她将水一气喝尽,担忧地给艾伦发微信:[回去了吗?]
没想到,眨眼的功夫,界面上就冒出回话气泡。
[还没睡?]
很短的三个字。
温雪瑰却一下松了口气,暗笑自己杞人忧天。
她放松地窝进沙发里,慢悠悠回道:[嗯,洗了个澡]
对面忽然发来一条语音。
点开一听,他声音压得很低:“没睡的话,出门来看看?”
温雪瑰一惊。
出门?
她也顾不上换浴袍,紧了紧腰带,又理了下领口,就赶紧跑去门前。
路过玄关的镜子时,随手摆弄两下带着潮意的头发。
这才小心翼翼地握住把手,将门打开一条缝。
艾伦竟然真的在门口。
他似是困得狠了,原本阖眼等在那里。
听见门响,他才打起几分精神,抬起头。
见温雪瑰一脸不可思议,他只是笑笑,从半开的门缝里,递过来两个纸袋。
“饿了吧?楼下还有家店没关门,可惜只有甜品,我就随便买了点。”
奶油和杏仁的温暖香气从纸袋里溢出来,闻着就让人垂涎。
腹中的馋虫被本能地勾了出来,温雪瑰口中生津,咽了咽,伸手去接。
“行了,这下我真走了。早点睡。”
艾伦给完东西,很干脆地转过身。
杏仁与薄荷混杂的薄淡气息,随着动作从他的黑外套内逸散出来,带着跑动后的暖意。
搅得她心里空落落的。
“等等!”
温雪瑰来不及思考,就叫住了他。
她握着把手,将门缝开得更大些,问道:“都这个点了……你住哪?离这远吗?”
艾伦身形一顿,说了个街名。
她对佛罗伦萨很熟,一听就知道那地方远得很,步行少说也要花一个小时。
夜这么深,等他回去都几点了?
更糟的是,那个街区的治安实在算不上好。
她咬了咬唇,有个念头在心里盘旋。
这人既守诺,又体贴,肯定不是坏人吧?
艾伦抱臂站在原地,眼睑低垂,眼圈下有层淡淡的青。
要不是为了给她买蛋糕,他也不会熬到现在。
“那个,我住的是套间。”
她终于下定决心,没头没尾地来了这么一句。
声音小得,掉根针在地上都能盖过去。
“什么?”
艾伦没听清,向她凑近了些。
略带辛辣的薄荷气息,极富攻击性。
温雪瑰的胸腔猛地起伏了一下。
等鼓足勇气望进他双眼,声音也比刚才清晰了不少。
“要不然,你睡我这儿的沙发,等天亮再回去?”
“……”
艾伦不作声,只掀起眼皮,看着她。
壁灯的光点落在她及腰的卷发上,为茶棕色镀上淡淡的金边。
清浅幽微的玫瑰暖香,从女孩紧紧交叠的浴袍前襟里逸散出来。
而藏在前襟里的,除了花香,还有一线窈窕有致的沟壑。
无论她怎么努力遮掩,仍不免露出一点痕迹。
他眸光幽黯,喉结轻滚两下,声音有些低哑。
“我一个陌生男人,不太方便。”
温雪瑰却一直在回想那个街区发生过哪些骇人听闻的事故,越想越不敢让他独自回去。
她语气坚持:“我都不介意。”
不等艾伦回答,她又道:“而且我们一起跳了舞,你又送我回家,给我带夜宵,怎么能算陌生人。”
艾伦沉默片刻,忽而抬手扶住门边,举步欺近。
毫无瑕疵的五官,一瞬贴近眼前。他眸间光芒细碎,比描摹在纸上的画作生动百倍。
清冽而温热的呼吸落下来,像拂过薄荷丛的夏夜微风。
他眉眼低垂,话音温醇。
“那你觉得,我们现在算什么?”
第4章 玫瑰雾
算什么呢?温雪瑰恍了下神。
才认识几个小时,应该连朋友都不算吧。
可对他的信任,以及想要靠近的冲动,却简直能超过多年的老朋友。
艾伦望着她,眸色幽深,并无催促之意。
她也不知该怎么说,半晌垂下头,又是一句没头没尾的回答:“我相信你。”
艾伦似是怔忡了片刻。
而后眼尾稍扬,晕开星点微不可见的笑意。
他扶着门边的手稍稍用力,将半掩的门拉开一些。
温雪瑰感受到这份力,却并未退却,而是纵容着他,松开了门把手。
他终于肯定,面前的女孩,对他确无防备之心。
并没有在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情况下,勉强自己。
他垂下眼睑:“却之不恭,那就打扰了。”
-
室内的玫瑰香气更浓,杂七杂八摆着女孩子家的小物件。
他收着视线,并不四处张望,却还是不可避免地,窥得她的生活一角。
也许是出于极强的审美品味,房内物品个个精致,并不杂乱无章。
而且无论什么东西,都被随手摆放得极有设计感,从任何角度看去,都像时尚照片。
她则趿着拖鞋走在房内,漂亮得像个秀场名模。
“这些给你。”
温雪瑰从卧室出来,怀里满抱着被子和枕头,得歪过头才能看见路。
艾伦垂手坐在沙发上,从她怀里接过东西。
“不知道枕头高度合不合适,不舒服的话,我再给你换一个。”
“谢谢。”艾伦颔首。
他低眉看着那只软乎乎的棉枕,浅蓝色,云朵形状,散发着淡淡的洗护香。
“洗手间在那里。”
她又指指另一扇门。等全交代完,这才道了声晚安,拎起甜品纸袋,进了卧室。
“咔哒”一声,卧室门落了锁。
艾伦笑了一下。
客厅内彻底安静下来,可玫瑰香雾还袅袅萦绕。
他打量一阵搭在自己腿上的长被单,唇角笑意仍未散去。
半晌,客厅才熄了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