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鼎给于卫东的那笔钱,很快在为妻子寻医问药过程中花完了。
原本的房子无法续租,被房东赶了出去,于卫东只好寻找更便宜的住处。
他也找到了一个,虽然老旧破败,但打扫干净还是能住人。
但他没想到的是,遇见的是个黑心二房东。
那片区域都是待拆迁的建筑,原本的居民已经悉数搬走,住在里面的都是一些流浪汉。
于卫东没有办法,明知如此,也只能让家人在此暂住。
却并不知情,之前为了逼走住在里面的钉子户,有人拆除了一楼的承重墙。
那年,北城发生了一场地震。
地震级数不高,可由于少了根承重梁,唯独那栋楼在震中坍塌了。
于卫东的妻子和三岁的孩子,双双丧生于那场灾难之中。
那天他正好出门找新工作。
自己连震感都没感觉到,听到新闻赶回家时,却只见到了一片废墟。
而那片待拆迁的区域,是徐氏集团旗下房地产公司的项目。
没人知道是谁拆了房屋的承重梁。
但答案昭然若揭。
……
徐正则透过玻璃,看向病房里的人。
此刻的于卫东表面上很正常,但却把护士当做了自己死去的孩子。
拉着人看女儿小时候最爱看的动画片。
“所以他在妻子和孩子去世之后,绑架了你和徐鸣曜?”
徐正则“嗯”了一声。
夏矜声音轻如鸿羽:“徐鸣曜说他后来被于卫东放了,可是你……你没有回家。”
“他让我爸妈选,在我和鸣曜之间,”徐正则目光冷冷清清,语调平静极了,“只能选择一个。”
作者有话说:
修改了前文徐正则捡垃圾挣的钱,两块三毛钱好像有点太多了。
第71章 往事
二十年前。
外头的风越来越大了, 窗子没玻璃,糊在上面的白纸早已破了好几个口子,凛冽的寒风便也从破洞口刮进来。
屋子里的火盆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灭了, 只剩下埋在草木灰里几点火星子, 被这风一吹, 那红点也接二连三地暗了下去。
徐鸣曜被冻醒过来。
眼皮才睁开一道缝隙,便听到身旁熟悉的声音。
“饿了吗?”
徐鸣曜摇摇头,下意识用右手去揉眼睛,却听到叮呤当啷的金属碰撞声, 才反应过来自己仍被锁着。
他声音有些哑,是高烧的作用:“哥……”
这房子里没通电, 也就没灯,全凭着日光照明。
太阳刚刚已经落下去了,这破屋也昏昏暗暗的。
徐正则动了动, 同样带起一串锁链的声音。
他手伸过来, 覆在徐鸣曜额头上摸了摸, 体温丝毫未退。
他抿了下干燥皲裂的唇, 低声说:“别害怕,爸爸妈妈很快就会来救我们了。”
他从怀里拿出来中午剩下的半个馒头。
这是他们被于卫东绑走的第五天。
中间还逃出去了一次, 身上早已脏得不像话,连剩下的半个馒头上也沾着灰。
徐正则吹了吹,弄掉上面的脏东西, 挑着最干净的地方,掰下来一小口,喂到徐鸣曜嘴边:“吃点东西就有力气了。”
徐鸣曜偏了下头。
“我不想吃这个, 哥, 我吃不下。”
“多少吃一点, 你还在发烧。”
他喂到嘴边,徐鸣曜也听话地张开了嘴。
“好难吃。”
再给他,却直接扭过头去了。
徐正则也没再勉强弟弟,这半个馒头是中午的时候他剩下的,于卫东一顿饭只给他们一个馒头,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晚饭,他靠墙坐下来,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一小口一小口啃剩下的半个馒头。
躺在一旁的徐鸣曜转过来,看他:“哥,我渴了。”
徐正则朝房子里唯一的那张桌子看过去,桌角上有只碗,是于卫东出门之前用来喝水的。
他站起身来走过去,可右手上那只锁链却不够长,伸长了手臂,都够不到那只碗。
他右腕早已被磨出血了。
都是从刚被于卫东绑架后到今天因为挣扎弄出来的。
徐正则够了好久,好不容易终于够到桌腿,拖动着让朝自己移了一段距离,忽地从外面传来喀吱喀吱的踩雪声。
徐鸣曜小声说:“哥,于卫东回来了。”
正说着,钥匙插进锁芯转动了两下,于卫东推开那扇铁门进来。
徐正则站直身体,在昏暗的光线下,分辨出于卫东的身形。
“于叔叔,”他紧握着手,说,“我弟弟发烧了,你带他去看看医生,行不行?”
于卫东一语不发。
关上门走进来,把一个新买来的诺基亚放在木桌上。
他手里没别的东西了。
往常回来的时候还会带着一点吃的,馒头或者饼,总归都是吃的。
他没有作声,徐正则拖着链子,又靠近一步。
“于叔叔,求你了。”他小声说,“我弟弟从小身体就不好,再烧下去会出事的。”
于卫东依旧没说话,起身从角落里拿出半瓶白酒。
他就这样自己一个人坐在桌边,一连喝了十多杯。
随后,拿起自己的手机,照着张纸条,按了串号码。
徐鸣曜小声说:“他在给爸爸打电话。”
他是从数字按键发出的不同声音听出来的。
话音刚落,拨号的嘟声清晰地在屋子里散播开,
等待接通的间隙,于卫东朝他们看过来。
那双眼睛布满了红血丝,阴骘可怖。
“正则,你过来。”
徐正则迟疑地走过去,随即,电话被人接通,爸爸熟悉亲切的嗓音传到耳中。
“喂。”
“爸爸!”徐正则立刻跑过去,“你快来救我们!唔——”
于卫东一把捂住他的嘴。
“于卫东!你这个混蛋,你把我儿子绑到哪里去了?!”
随即俞婉华哭哑的声音也传过来:“正则,正则,这是正则的声音!鸣曜呢?他呢?于卫东,我求求你,你把我儿子放了,我求求你。”
她哭喊的话很快消失,像是被人拉走了。
于卫东这才道:“徐鼎。”
“你要多少钱,我都给你,于卫东,放了我儿子。”
“钱?”于卫东笑了两声,骤然朝电话那头怒吼,“我要我老婆孩子的命!徐鼎,你能还给我吗?啊?”
“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但是卫东,发生这种事不是人为能够控制的,谁也没想到会地震。”徐鼎说,“何况,是你让她们住进那种地方的,与我有什么干系?”
“你徐氏集团承接的项目,拆了承重梁逼走居民的事也不是你干的?”于卫东冷笑,“徐鼎,你我当了这么多年兄弟,我比谁都了解你,这种事你做得出来。”
“我从未下过这样的命令。”徐鼎道,“下面那些人为了完成任务做出来的事,我也是在出事后才知道的。卫东,你冷静下来,放了正则和鸣曜,你也是看着他们长大的,他们还是孩子,有什么事咱们坐下来好好谈,你要多少钱,我都给你。”
于卫东笑出声来。
“钱,我现在要钱干什么。”他陡然之间情绪上来,大喊道,“我他妈的现在要钱干什么!徐鼎!我不能让你给兰音偿命,就让你儿子偿!”
他说完,松开捂着徐正则的嘴的手,一脚踹在他身上。
成年男子的力量一个十岁的小孩子怎么可能抵挡得住,徐正则猛地朝前扑过去,身体硬生生撞在桌角。
他控制不住地闷哼了几声,却没哭出来。
于卫东见状,转身朝徐鸣曜走过去,他发着烧,虚弱地靠在墙边,于卫东这一脚,直接让徐鸣曜滚了好几圈。
徐鸣曜哭喊出声。
于卫东像是满意,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