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迄周接收到阮梨的眼神, 先是愣了愣,随即冷笑一声。
阮梨真是,狼心狗肺。
他果断把亮起的手电筒关掉, 独自一人往楼上走去, 不再管她。
光亮顷刻间消失,陈迄周的脚步声渐远。
阮梨垂眸, 站了会, 老老实实跟上去。
楼道内的灯是触摸的, 先一步走在前头的陈迄周并没有抬手将灯按亮。他夜间视力好, 始终保持沉默, 自顾自地爬楼梯。
阮梨跟在他身后,默默点亮楼道灯。
到达宿舍门口, 陈迄周已经在等着了,他往后撤一步,留出足够的空间让阮梨开门。
阮梨看着黑暗的楼道,她握紧手中的钥匙, 往陈迄周那边走了一步。
漆黑的环境下,阮梨隐约能感受到陈迄周传递过来的眼神, 她几乎能想象出陈迄周低眼看向自己的模样。
阮梨抿起唇角,没理他,只是抬手把楼道间的灯按亮。
有光投照下来, 对钥匙孔也轻松许多,门很快就被打开,里头是一片黑。
阮梨想起许沁今天要走的事情, 她打开客厅的灯, 换上鞋, 然后朝着陈迄周说:
“不用换鞋, 宿舍里没有备……”
“我不进来。”陈迄周没给阮梨说完的机会,径直打断她,他偏头,淡淡地别开眼,“你直接把招财提过来。”
“……哦。”
陈迄周的语气客套又疏离,听得阮梨一愣,她讷讷地应下,转身进了卧室。
没两分钟,阮梨便带着招财重新折回玄关处。
招财乖乖地待在航空箱里,没发出半点声响,它见到陈迄周就立马喵呜叫了一声,把爪子从空隙里伸出来,像是在撒娇求抱抱。
看到卖萌的招财,陈迄周冷淡的表情柔和下来,他接过招财,没多停留,转身就要走。
但脚步迈出去两步,陈迄周步伐微顿,回头朝着阮梨说了句:
“下个月30号还你。”
说完这句话,陈迄周没等阮梨回应,直接走了。
阮梨反应几秒,意识到今天是30号,才知道陈迄周说的这个“还”指的招财。
她静静望着陈迄周离开的背影,联想到自己晚上在ktv里说的话,突然明白他为什么生气了。
先前是她麻烦陈迄周照顾招财,那段时间忙,阮梨没怎么去基地看望过。
能看得出来陈迄周把招财照料得很好,从招财的举止也能看出来它很喜欢陈迄周。
而这会陈迄周刚完成任务,她就当场提出今晚把招财的东西搬回来,多少是有点用完就丢的既视感。
但她只是怕陈迄周到时候执行任务联系不到人,所以才想趁着有机会搬回宿舍,没有急着要撇清关系的意思……
陈迄周的背影消失在楼梯拐角口。
阮梨握紧门把手,她慌张地往前走一步,想叫住陈迄周,可踏出门槛儿,到嘴边的话什么也没能说出来。
楼梯间的脚步声远了,阮梨缩回脚,关上了门。
她转回阳台时,提着航空箱的陈迄周正好出现在单元门口。
阮梨看见他先把招财放到后排,然后才坐上副驾驶。
刘钧鹏还停在原来的位置上,从她们宿舍楼上望过去,勉强只能看见两人的下巴,看不见脸,看不见表情,也不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
陈迄周扯过安全带系好后,两人似乎停在原地多聊了几句,接着,刘钧鹏才打着方向盘启动了车子。
车尾灯消匿在高大的树木树隙里。
阮梨望着空落落的街道看了几分钟,最后才关上窗回卧室。
招财一走,屋内静悄悄的,耳边更是半点动静都没有了。
阮梨瞥向许沁的卧室,发现那间屋子已经被搬空。
她收回视线,躺倒在床上,盯着老旧发黄的天花板发起呆来。
这么躺着不到半个小时,客厅传来一阵开门声,阮梨腾地坐起来,她卧室门是打开的,顺着望去看到了翁雅妮。
翁雅妮身后没人,她显然是一个人回来的。
阮梨端着床头柜的水杯喝了一口,走出去,探头问道,“许沁走了?”
“是的。”翁雅妮边脱下外套边说,“我看着她进去才回来的。”
阮梨轻声嗯了一句,静默片刻,忍不住问:“许沁是回南霖市吗?”
“不是。”
翁雅妮摇头,“沁沁她不喜欢南霖,她说她想去北方看雪,买的机票是飞东北的。”
这话有些出乎意料,阮梨怔了怔,下意识问:“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翁雅妮困惑地看着阮梨,没反应过来阮梨的问题,阮梨只得重新复述一遍,“她为什么不喜欢南霖?”
阮梨皱着眉,觉得很奇怪。
如果按照翁雅妮所说的,许沁在南师大附中就喜欢上了陈迄周,那南霖这座城市应该也是许沁的家乡,是最好的去处。
“嗯……”翁雅妮沉思一瞬,面色为难,“跟沁沁的原生家庭有关,太多的事情我不方便透露。我唯一能说的就是,沁沁的父母对她很不好,而且她在高中的时候好像还经历了校园霸凌和孤立。”
阮梨没吭声了。
翁雅妮看了阮梨一眼,换上拖鞋走过来,“沁沁上飞机之前,托我转告你几句话。”
闻言,阮梨抬眼看向翁雅妮。
“她说,之前对你说过的那些话真的很对不起,是她想偏了、羡慕你嫉妒你才一时脑热,还有就是谢谢你。”
翁雅妮顿了顿,在阮梨疑惑的眼神下继续道:“沁沁说谢谢你以前在附中,看到她背上贴着带红墨水的卫生巾时,递过来的那件校服外套,虽然这声谢谢来得很迟,已经过去很多年了,你也早就忘记了,但她还是想谢谢你。”
“校服外套?”
阮梨皱眉,关于这件事她压根想不起来,又或者说,她根本不记得高中和许沁有过交集。
翁雅妮见阮梨的表情,就知道被许沁猜中了,阮梨果然不记得。
她拍了拍阮梨的肩,安抚着,“记不得很正常啦,说明阮阮你人好,肯定做了很多很多的好事。”
阮梨扯了扯唇角,没搭腔。
“话说起来,今天晚上佟主任生日你们玩得开心吗?”
“挺开心的。”
阮梨敛下眉,要是不算上最后惹陈迄周生气这一出的话。
翁雅妮低下脑袋,她看着明显心事重重的阮梨,不禁问:“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阮梨不太想吐露心声,否认了。
“不过我怎么听说,佟主任生日在八月盛夏时节,这会不是四月都没到么。”
阮梨愣了愣,“你听谁说的?”
“胡旭啊。他本来今早刚结束任务,就给我发了消息报平安,我想着和他好几天没见面,等他休息到晚上,然后正好我下班就跟他去吃饭,但他说今天不行,要去看望之前的队长,后来不知道怎么又去参加佟主任的生日会了。”翁雅妮无奈地耸了耸肩,“我也不清楚他在搞什么。”
阮梨紧蹙着眉,她想起陈迄周每次对佟主任的态度,以及上次在烤鱼店时,佟主任问程迄周的那句:
“你的训练方式比老谭还恐怖吗?”
心底那个不好的猜测愈发强烈。
如果没猜错的话,佟主任的老公很可能也是武警,而且已经……
翁雅妮看着沉思的阮梨,大喇喇地打断她,“好啦别想了,我先去洗澡了。”
“嗯好。”
阮梨目送着翁雅妮走回卧室,她轻叹一口气,拿起手机看着微信界面。
许沁的微信头像被顶下去了,阮梨往下划好久才找到,纠结几分钟,她还是发了句“一路平安”过去。
那边的许沁在飞机上,很久都没回消息。
直到阮梨睡前,才在微信上收到许沁的回复——
【谢谢,也祝你事事顺遂,和陈队早日复合幸福长久^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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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的最后一天,张洵还没接受佟主任的转院诊治方案。
他对做手术这件事还没考虑清楚。
一开始,周临开不能理解张洵纠结的点,因为无论做不做手术,他的听力都会受到影响。
直到他和阮梨一起去查房时,听到张洵和隔壁床的家属聊天,总算明白他这么多天在犹豫什么了。
音乐于张洵而言,就是生命。
他舍不得放弃音乐,甚至在考虑要不要抓紧最后的时间写歌弹吉他。
周临开见张洵自始至终都是一个人,身边没有亲人,于是走进去多劝了几句。
这一劝,才知道张洵的父母早就离世了。
他身边没有直系亲属,算得上真正意义上的孤家寡人。
阮梨看见身旁的周临开沉默半秒,最终还是忍不住开口劝道,“你先不要想那么多,佟主任也只是把所有的可能性跟你说了,它不一定做手术就会影响到听力的,你心要先放宽啊,我们肯定还是建议你做手术。”
“是啊小伙子。”
隔壁床的家属跟着说道,“你年纪轻轻,现在看着好像这个坎儿过不去,其实没什么过不去的,人生嘛,之前不还有个著名音乐家年轻的时候双耳失聪,后来还能弹琴嘞,叫什么来着,哦对,莫扎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