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主要写文案,偶尔承担些杂事,拍照、打印,剪辑视频,工作量不多,也无技术难度,是那种随便招个文笔通顺的人进来就能做的活儿。
那几位同事越聊越投入。
早前还会顾忌到有新人在,现在熟悉了,也不再刻意回避。
但其实没多少新料可聊,讲着讲着又照例调侃乔逸与自家老板的关系。梁聿之接手星凌两年,大家对他的私事了解并不多,话题无非围绕他家里。
明明他家的核心产业都在南边,他从国外回来,不在家承欢膝下,早早在权力中心占好位置,偏偏跑来首都接这么一个新起步的星凌搞前途不明的ai企服。
若说是富二代玩票,没那么不上进,毕竟星凌这两年的发展有目共睹。
但他特别努力么,算不上,离工作狂还有段距离,不然星凌怎么会到现在还努力保持双休。
所以说,最大的可能难道是为了和乔少爷双向奔赴?
诸如此类的玩笑话,一点也不新鲜,唐西澄耳朵都听熟了。
她对她们口中的男团c位选手乔逸不算陌生,他们半年前认识,一直是乔逸单方面来找她,最早给她送过两回书,因她偶然和梁泊青提过有几本书找不到,后来她要搬出宿舍,辅导员好意知会梁泊青,乔逸便又来带她找房子,搬家也是他。
他第一次来时骂骂咧咧,说梁聿之是个自私鬼只会甩包袱。当时颜悦也在,惊呼“这人好帅”。
当事人立马喜笑颜开了。西澄被他的变脸速度震惊。
后来熟了,乔逸在她面前更加口无遮拦。
可以说,她对梁聿之的认识有百分之七十来自乔逸的吐槽,详细到小时候梁聿之是怎样心机深沉害他被狗咬。
至于话里真实性几分,不得而知。
而这个时间,话题中心人物乔逸已经喝完咖啡,帮梁聿之办公室那些要死不死的绿植洒了水,百无聊赖,靠在办公桌上转笔。
三分钟炫技结束,笔扔下,去翻旁边的书,连翻了几本,开始哼起歌。
有人耐心告罄,扔下手里一沓数据报表,往后一靠,讲:“你跟我这磨洋工有意义吗?”
乔逸答:“横竖我也没什么事。”
“你要真这么闲也好,我这缺个前台,即刻上岗,你做不做?”
乔逸翻个白眼:“少侮辱人了,我给你做前台,你用得起吗!”
梁聿之淡漠道:“那么好走不送。”
乔逸:“我来谈业务呢,能不能给点尊重?追加一笔投资而已,看看你吝啬成什么样了。”
“你上个月盈利了?”
某人噎住。
“……就快了,我在努力啊。”
前科累累的人说这样的话,哪里来的可信度?
算起来,五年之内,死在乔逸手上的有咖啡厅、独立书店、健身房、宠物医院,横跨多个领域。直接导致他开酒吧时孤立无援。
一是家里激烈反对,不仅毫无资金帮助,还连每月的零花钱都给停掉,二来,所有朋友都躲瘟神一样躲他,包括梁聿之在内的那群混蛋,没有一个看好他,后来全靠软磨硬泡把梁聿之弄烦了才拉到第一笔资金。
也就是说,梁聿之其实是他酒吧的大股东,俗称“金主爸爸”,不然他才不会上赶着殷勤讨好。
“你说咱俩什么情分啊,当年读书每个假期都是我去找你,我让你跑一回了吗?就说现在吧,你有什么事我帮得上的,我说过一个‘不’字么?我哪回没把你的事儿当自己的?你小叔撂给你的摊子,我不也帮你接了,我就是只有一条裤子都分你一个裤腿穿。”
乔逸故技重施。
梁聿之不吃这套:“你不会觉得我前面投的那笔钱是看你能力吧?”
情分么,给过了。
乔逸知道这事儿黄了。
“不给就不给呗,这么刻薄干嘛。”
但他来这趟不闲着,安静不了几分钟,又聒噪起来。
“喂,你跟蒋津语怎么了?”
他假模假样关切,“不是一直好好的吗,说崩就崩了,现在人家说你薄情寡义、过河拆桥。”
梁聿之面色不虞:“你问她去。”
“我问了啊。”乔逸低咳了声,掩饰自己看笑话的嘴脸,“不就是她小侄子在你身上尿了一泡嘛,多大点事儿。蒋津语她们家是烦了点,但一年也就见那么两回,敷衍敷衍也不难啊。”他笑嘻嘻还想劝两句,梁聿之说:“你行你上?”
“……那倒不必。”
乔逸识相地闭嘴了。
他才不傻,蒋津语家大业大,长辈小辈一箩筐,天津又近,很难找理由拒绝,一年去个两回也是要烦死的,梁聿之忍到现在的确是很讲情义了。
本来嘛,互相做个挡箭牌而已,整得比真联姻还累图什么?
至于蒋津语嘛,只能叫她另寻良人了。
说起来也奇怪,蒋津语从十八九岁和他们一起玩,到现在差不多十来年的交情了,没和他们中任何一个人发展出点什么,最初乔逸觉得她和梁聿之有戏,但两个人好像也互相不来电,梁聿之空窗挺久了,据乔逸所知可能床伴都没有,大概是因为有个缠人的前任,被烦到了,对亲密关系有阴影吧。
但那也过去挺久了不是嘛?走什么禁欲路线呢?往他身上扑的也不少,不难挑一个吧。
乔逸眼下建议他:“不然你还是正经谈个恋爱算了,还能解决生理需要是不是?”
梁聿之告诉他但凡把操心别人生理需要的精力放在生意上,今天就不必来这趟了。
乔逸觉得他在转移话题,“回避也没用啊,生理需要这种事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除非你年纪轻轻已经ed了。”
梁聿之叫他滚。
第2章 ◎她二十岁了吧◎
完成了文稿,校对、排版,唐西澄开始剪辑视频物料。
在这个过程中只有一位同事在内部通讯工具上与她发生交流。
口头言语一旦不被作为对话手段,无关紧要的寒暄便大幅度降低。
对其他人来说,无论是出于礼貌,为了避免尴尬还是考虑社交效率,与她减少沟通都是最简单的方式。
这种体验对西澄来讲丝毫也不陌生,她的整个学生时代都在重复经历。
某种角度看,这其实是失语的最大利处。西澄体悟到这一点,是进入中学之后了。
时至今日,她已经十分习惯甚至享受。
比如此刻,作为整个环境里最沉默的存在,她变相地享有了将所有非必要社交排除在外的特权。
自然而然的,工作效率提高了。
午饭前完成工作,和陶冉打了个招呼便离开公司去学校。周四的上午和周五下午有专选课,这两天只坐班半天。
两点钟,在人文楼上《西方文论名著选讲》。
人不多,稀稀拉拉,西澄坐在最后一排,临上课前两分钟,有人从后门进教室,在她左手边坐下。
西澄转过头,是肖朗。他笑了一下,说:“来蹭一下汪老师的课听。”
肖朗以前是他们的班长,后来转去法学院,大一时因为辅导员的嘱托,他对西澄很照顾,小组活动、实践作业都和她一组,转院之后交集少了,只偶尔在学校里碰上。
讲台上,汪老师已经开始讲课。肖朗只带了个笔记本。
整节课大家都很投入,到后面剩几分钟自主阅读。
肖朗将笔记本推过来,空白页上写了行字:听说你不住宿舍了?
西澄提笔回复:九月搬出去了。
肖朗又问:安全吗,离学校远不远?
西澄:没事,很近,我和颜悦一起。
停了下,问一句:你推免有结果了?
肖朗:嗯,定了p大。听说你没有要名额,有别的打算?
西澄还没回答就下课了。
几个同学围过来和肖朗讲话。
他人缘一直好,学霸,长得好看,性格也好,是校园里最受欢迎的那个类型,转专业后也没有和大家生疏。
有人问他怎么来了,肖朗说想念汪老师的课了。
对方不信:“恐怕不是为了汪老师吧。”
旁边有人附和。
自然也有目光落在西澄身上,在话题移到她这里之前,肖朗不动声色地帮她挡了。因为这些寒暄,课间休息的时间被完全占据,他们的聊天没有继续下去。
第二节 课结束,大家离开教室。
走到楼下,肖朗提议一起去吃东西,西澄拒绝了。
肖朗说:“你每次拒绝我都很干脆,好像都不用考虑。”
依然是随和的语气,但说话直接很多,“我有听说你搬出宿舍的原因,想确认一下和我有没有关系。”
唐西澄明白他在说什么,可以想象别人怎样描述她和室友章芊因为肖朗而矛盾不断,最终撕破脸导致她搬走。
但她清楚地告诉他:和你无关。
简短的解释没有太强的信服力,肖朗不至于自恋到相信唐西澄真的会因为他而怎么样,但他清楚章芊。
西澄看懂他的眼神,又用手机写了行字问他:“你是不是觉得我被欺负了?”
肖朗没有回答。
西澄忽然对他笑了一下。她常常都是没什么表情的样子,很容易让人忘记她笑的时候侧颊是有梨涡的。
肖朗轻易受到感染,也笑了,微弯着眼睛看她:“所以没有吗?”
西澄摇头。她的皮肤很白,眉眼都不算最精致,甚至右边眉尾留了一道短短的浅色疤痕,因为没抹口红,唇色淡淡的,显得没那么有精神,但很奇怪,一切在她脸上就都刚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