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瑢看了她半晌,挪开视线:“希望如夫人所说,明日的谈判能够顺利。”
姜滢一怔:“郡王明日便去?”
“嗯。”萧瑢:“风雨欲来,不容拖延。”
姜滢故作平静道:“逢幽阁再是高手众多,也比不得正规军队,若是他们同意,郡王打算如何用?”
萧瑢垂在身侧的另一只手轻轻动了动,好一会儿才回答:“守城门。”
“守城门?”姜滢疑惑道。
“是。”萧瑢:“勇昌侯这两日便会带走大半兵力前往西錂边关,届时若泓王,禄王逼宫,这沿路所有的城池都会失守,与其让各城的将士们白白送死,不如打开城门,与他们在京中殊死一搏。”
姜滢听得胆战心惊:“要放叛军直入京城?”
萧瑢点头:“如此才可保住沿城百姓,免去将士们不必要的牺牲。”
将士们能上阵杀敌,却不该死在自己人的内斗中。
狂且,就算他们拼了性命拦,也拦不住。
所以又何必做那无谓的牺牲。
“泓王想要那个位置,就不会大开杀戒,失了百姓的心。”萧瑢继续道:“而边关,勇昌侯会拦住西錂军,阻止他们踏入大盛地界。”
这是他早就与父王商议好的决策。
只是即便余下所有兵力都留在京城,他们的胜算也不大,所以还需要一股让人出其不意的助力。
对外自是要英勇抵抗,而对内,他没打算与泓王硬拼。
逢幽阁乃武林之首,能调动的高手可不止逢幽榜,而是整个绿林好汉,这是一股极其强大的力量,擒贼先擒王,若是逢幽阁肯出手相助,他就有把握将泓王斩杀在京城外。
但不可否认,这是一步险棋。
稍有差池江山就会易主,他们都会死在这场战乱中。
但大盛易主,好过大盛覆灭。
这也就是为何,萧瑢会将大半兵力派往西錂的缘由。
姜滢沉默了很久,问:“勇昌侯,能拦得住吗?”
若他拦不住,大盛就等于国门打开,西錂军将会长驱直入,踏平京城。
不论泓王许了他们什么好处,也不及将大盛纳入国土更有吸引力。
萧瑢深吸一口气,道:“拦不住,也得拦。”
姜滢闻言没再言语,二人并肩立在屋顶,看着那满城灯火。
生逢乱世,总要有人站出来保住家国。
这座城,除非他们身死,便没人能踏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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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中
太后慵懒的靠在榻上,身旁围绕着小宫女捏肩捶腿。
不多时,屏风外走进来一位嬷嬷,太后睁开眼,屏退了殿中的宫女。
嬷嬷这才上前,轻声禀报:“娘娘,苏州那边的来京城了。”
太后眼里闪过一丝精光:“竟真的来了。”
嬷嬷犹豫片刻后,道:“或许并非是为了信?那水府不过是寻常府邸,早些年从未与平亲王府有过来往,这次,或许只是巧合?”
太后冷哼了声:“宁杀错,不放过!”
嬷嬷闻言忙称是。
太后缓缓起身走向内殿,嬷嬷赶紧上前搀扶着。
“当年没有找到那封信,哀家便一直盯着平亲王,别以为哀家不知道他在那段时日曾离开过京城,可是若信在他的手上,他没有理由不呈给陛下为齐家平反,毕竟,他与那齐家关系可亲近得很!”
太后边走,边徐徐道:“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平亲王一直都没有动静,没成想到了如今这紧要关头,那足不出户的五公子竟悄然去了趟苏州,还进了那不知道什么来路的水府。”
“若是那家没有动作便罢了,但若要来京城...”
太后停住脚步,朝嬷嬷厉色道:“就让他们进不了京!”
“就算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也要提早抹杀!”
嬷嬷连忙恭敬应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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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
萧瑢下值后,用完晚膳,便欲换衣裳去逢幽阁。
姜滢正给他系着腰封时,映着黄昏的天空上突然炸开一朵红烟。
烟花响起的那一刻,姜滢下意识朝窗外望了眼,而后手中动作一滞,但很快就面色如常。
萧瑢将她那一瞬的异常收入眼底,不动声色的看了眼天空正散开的红烟。
不多时,姜滢将萧瑢送出了昭和殿。
眼见萧瑢已经离开,姜滢面上的笑容尽收,疾步回了昭和殿,边换衣裳边朝青袅道:“我出去一趟。”
青袅见她提了剑,又别了许多暗器,便明白这怕又是出去打架的,遂担忧道:“姑娘,您何时能回来。”
姜滢:“快则一个时辰。”
萧瑢去逢幽阁,定不会那么快回府。
反正如今她会武功一事已经暴露,就算他回来时她还没有归府,她也能找个借口搪塞过去。
方才的烟花是逢幽阁同伴求救的信号,而红色,是到了生死存亡之际!
逢幽阁的规矩,遇同伴求救必须前往救援,更何况是生死攸关之时。
不论城外遇险的同伴她是否认识,只要她看见了,就必须得去。
姜滢飞快的离开了昭和殿,青袅在殿门口担忧的望着她飞檐走壁离开的身影。
府中的侍卫如今都知晓姜滢会武功,见她离开也都不会阻拦,只当作没瞧见。
直到姜滢的身影消失,青袅才收回目光欲回殿中,然她才转身,就看见了身后立着原本已经离开的明郡王,她面色一白,强作镇定的行礼:
“郡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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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外,枫林
水汀持剑将卿梧护在身后,双目充血的看了一圈将他们包围的杀手,没好气的冲卿梧道:“你本事不小啊,竟招惹上了红莲楼!”
她说是这么说,却将卿梧护的滴水不漏。
卿梧垂下眼,看着水汀身上的数道伤口,无比愧疚:“抱歉,我不知道会引来这么多人。”
他们已经逃了两个时辰了,先是弃了马车,后又被逼弃了马,如今已经逃无可逃,被围在了枫林中。
红莲楼不会敢对逢幽阁令主出手,除非是不想活了。
他们都是冲着他来的。
中途她明明有无数次可以逃走的机会,可她都没有走,而是死死将他护住,她身上鲜血淋漓,而他,连头发丝都没有断一根。
卿梧喉头轻动,伸手拽了拽水汀的衣袖,哑声道:“令主,你走吧,不要管我。”
“他们是冲我来的,你是逢幽阁令主,只要表明身份,他们不敢对你下杀手。”卿梧眼眶微红,看着将他挡在身后,血染红了衣裳的人,当初养父养母护他惨死的一幕又浮现在他的眼前,那种恐惧再次席卷而来,将他紧紧包裹,让他喘不过气来。
水汀皱了皱眉,偏头不耐道:“你已是我的人,我抛下你走算怎么回事?”
曾经也是这样类似的情景,她眼睁睁看着丈夫惨死,如今她便是拼了这条命,也不会再让身边的人出事!
卿梧摇头,几近祈求道:“令主,求你,你走吧。”
他不能再害她也丢了性命。
若早知来京城会有这一遭,他一定不会求她,更不会答应她与他一道来。
“将东西交出来,我放你们离开。”红莲楼领头的人道。
水汀还未开口,卿梧便一把将水汀拉到身后,上前道:“她不知情,你们放她离开,我跟你们走。”
这一路上他已经说了很多次他不知道他们要的是什么,可这些人却还是对他们紧追不舍,他便明白,他们这是宁杀错也不放过。
既如此,那只能先换她活命。
水汀一愣,定定的看着挡在她面前瘦弱的人。
“可以,但你得先将东西交给我。”红莲杀手闻言眼神一冷,道。
看来太后所料不错,他真的知道那东西在何处。
卿梧坚定道:“先放她走。”
红莲杀手看了眼水汀,沉疑半晌后,道:“你知道,我要的东西是什么?”
卿梧明白他的意思,他是怕他因想保护身边的人,而撒谎。
卿梧一字一句道:“一封信。”
“只有我知道它在何处,若我没有平安抵达京城,我的人就会将它公之于众!”
他的话落,不止那红莲杀后变了脸色,水汀也是大感讶异。
这个弱不禁风的人到底拿捏了红莲楼什么把柄,逼得人家非要置他于死地?
水汀眼神几经闪烁后,一巴掌拍在卿梧胳膊上,厉声道:“你到底有什么事情瞒我!”
卿梧被她的动作吓了一跳,怔愣了好一会儿才轻声道:“对不起。”
“对不起有用吗,啊?!”水汀怒气冲冲道:“你说你想去京城看看,我便带你去,可你竟还有事瞒着我,我为了保护你,平白无故受了这么多的伤,你一句对不起就可以了吗?”
卿梧缓缓低下头。
“你给我说话!到了这个地步闷着作甚,怎么,你想害死我?”水汀继续训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