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后,方老师说了一番话,最后一句时,她转头与林可烟对上视线。
“相信你们,都会踏上更广阔的土地的。”
林可烟听她说完,看着脚底,感觉这一片土地也有着难言的厚重感。
这种感觉压在心底,是一种压力,也是动力。
岭城比京市温度要高两三度,但湿度更大。
林可烟回来了几天,每天秋衣秋裤牢牢穿上,但依旧觉得渗骨的寒冷从每一个角落侵入。
她身体底子还行,从小林晗都注重给她补充营养,高中期间也都给她准备丰富的早餐和晚餐,但怕冷这个习惯总是让她觉得很难受。
她开始计划锻炼。
一开始只是在学校的体育馆和操场跑步,每间隔一天跑一次,后来某天跑着跑着突然想起,沉畅比她更擅长运动健身,她跑完两千米,在累的要死放松的间隙给沉畅发消息。
【我要健身!】
沉畅隔了十分钟回消息:【没问题,我给你安排!】
沉畅准备得很充分,鉴于林可烟没有运动基础,只备了一公斤的哑铃和20磅的弹力带,她本想带林可烟到自己家的健身室的,里面有很多器械,但林可烟拒绝了,她也没有追问原因。
从此,一周三到四练,林可烟举着一公斤的哑铃龇牙咧嘴,看沉畅流畅地甩着哑铃做飞鸟,轻松地跟拿了一枚鸡蛋似的。
“佩服佩服。”她垮着一张脸,感觉胳膊都在隐隐发抖。
沉畅拍了她一下,差点把她拍地上去。
沉畅笑得差点仰倒,扶着她站稳,安慰她说:“没事,迟早你会像我一样强壮的。”
“嗯。”林可烟应得积极充满豪情壮志。
一直到十二月,林可烟感觉自己精气神好了不少,原本肚子上松松的肉也变得紧实起来,就连乔静都忍不住问她:“你是不是健身啦?”
林可烟微微一笑:“算是吧。”
天气越来越冷,林可烟在校服外围了一条围巾,在室外的时候,嘴里呵出的气会模糊眼镜镜片。
她准备取下眼镜放进包里,刚从兜里掏出手手机就震了一下。
林晗在手机里说:“你爸出院了。”
出院……
林可烟回想了一下,上次见岳海还是两个星期前,整个人枯瘦如柴,抬起来的手只能看见一层微皱的皮包裹着筋脉,他几乎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
林可烟问:“出院?”
林晗顿了顿:“你爸说不住院了,回家。”
她继续说:“回家看看吧。”
林可烟回到家,看到原本属于林晗的卧室堆满医疗用品,岳海躺在床上,鼻间插着氧气,林可烟几乎看不见被褥的起伏,岳海已经瘦得不成人样了。
“你回来了。”林晗抬头,一边帮岳海掖被褥一边说,“厨房有菜,还是热的,吃了再来吧。”
林可烟点点头,没什么食欲地吃完饭,再过来,林晗带上门出去了,狭小的屋子里只剩下她和岳海。
呼吸很轻,有她的,也有岳海的。
隔着一段距离,岳海半睁着眼看她,嘴唇嗫嚅着,发出一串她听不太清的语调。
她凑过去,说:“我在这儿。”
她看到岳海眼里倏地涌出泪滴,挂在眼睫上,从眼眶里滚出来,在老态龙钟,全是一片破败青灰色的脸上留下泪痕。
“烟烟……”
她辨认出这几个口型,也勉强听清楚了。
努力深呼吸,她抬起手,握住岳海的手腕。
“爸。”
眼前的人,曾尽全力给过她不愁吃穿的童年。
该有感情吗?
她问自己。
应该是有的。
她不想看他裸露在外遍布血斑的皮肤,不想看他肿胀的下巴,更不想看他溃烂的嘴唇。
还记得以前挂在客厅的照片啊,里面岳海穿着挺括的深灰色西装,梳着背头,笑得意气风发。
怎么,也不该是现在的样子。
岳海久久地看着她,说不出话,便不停地发出不成型的语句。
林可烟感觉到了,他说的应该是:“你要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