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场。”周场也没啥可说的,他爹明显是要他把这个活交给别人,他去干别的,不过也应该的,他要是当兵走,也教不了太久,“走吧,进教室里我给你介绍一下。”
向阳刚刚想起来好像是她们昨天在知青点遇到的那个人,跟着他进了教室。
周场把课本交给她,另外说了一下目前孩子的一个情况,“大概就是这样,我们大队很穷,有些孩子非常喜欢读书,但家里支持不上,没办法,所以目前你来教书也没钱可拿,只能给你记公分。”
向阳点头表示知道,她今天早上起来溜达了一圈,这里确实很穷,她从小在胡同里长大,父母是双职工,但自从爹娘死了之后她自己带着弟弟一起生活就开始艰难起来,要不是大伯家时常接济,她也撑不下去。
“谢谢你。”
周场觉得实在是客气,“应该的,那你先忙,我先走。”他还得撸起袖子去翻地。
四月初十,周六早上五六点钟,周繁提着一只老母鸡从县里准备回来,她从过完年就回来过一次,实在是医院里事情忙,医院那边完事之后她又回到学校,临近毕业,事情就多了起来。
周将厂子里倒是不忙,不过他最近在倒腾着别的东西,家里闺女儿子的奶粉早就没了,他得赚钱啊。
周喜是周五下午回来的,她这次考试拿了全年级第一,不过也没啥可骄傲的。
周家都起来的早,吃早饭也早,小饭桌还是支在院子里,四月份早上不吃饭有些凉,喝起来粥又会出汗,干脆在院子里吃,吹着小风,还舒服。
早上熬的米糊,炒了一盘白菜,外加腌的酸萝卜,开胃。
周喜还在饭桌上问田耽问题,田耽思考一会就跟她讨论起来,等到讨论结束。
余秀敏眼睛亮亮的看着周喜。
“咱们周喜就是聪明还勤奋,以后肯定能考个好大学。”
大学在村里乃至县里其实没人敢想,整个平南县好几年都没出过一个大学生,考上大学实在太遥远,特别是对乡下人来说,想可能都没想过,每年那么多人去考试,题目也不容易。
周喜放下碗,“我要考到首都去,以后去外交部工作,就我这嘴皮子不利用上那不是亏了。”说完她又有些懊恼,“这次我就比第二名多考了几十分,我觉得还不够,我应该再考的多一点。”
她说完,周源就十分的捧场,小手捂着嘴,“姑姑真厉害。”
周家人也早都了解她,知道这真是她的心里话。
周场完全对这件事情充耳不闻,他想学关于军事方面的,对这些都不感兴趣。
周家的大门也没关,刘支书从院子外面进来。
“吃着呢?”问候一声。
周洪山听见声音忙站起来手里还端着碗,“叔,这么早有啥事吗?”
刘支书手里还拿着烟杆,略皱眉头,“刚刚大队里稍信回来说,又分给一个知青,让你吃过饭晌午去领回来。”
周洪山略皱着眉头,怎么还分?
“行,我一会吃过饭把地里的事情安排了就去。”
刘支书也没多留,他也有事就先过去。
周洪山也没办法,只能认命的去领,不过这次可欣慰的是,分过来的三个都不错,教书的也很好,去跟着支书学会计的也没闹事,跟着万嫂子的也不错,这个肯定也错不了。
“周场,一会吃过饭,你去河南岸跟着,今天是一定要把那个挖通的。”
周场这几天可没少干这个活,听见这话他立刻就来了精神,“爹,我想了一个办法,我可以做一个引水工具,不知道咱们河山沟需不需要?”
周洪山知道他这两天还画了图纸,田耽去他屋里找书的时候还看到,“愿意干就干,少跟我扯这些没用的。”
周喜在旁边没忍住笑了起来,“周场,我之前就良言警告过你的,少跟咱爹娘玩心眼。”
周场原本还想着这个做出来,他能不能有啥奖励来着。
“我干就是呗。”
周洪山因为中午有事三下五除二把米糊喝完就先把今天上午的活安排一下,然后才骑着自行车去了公社。
吴主任看到周洪山到先发制人,伸手一把拉住人的胳膊,语气 有些急躁,“别絮叨,帮忙领走。”
周洪山知道他也不容易,这次不一定又是因为啥呢。
“行,我带走。”他往边上看了一眼,一个戴着眼镜斯斯文文的男青年,看起来倒是挺好的,“走吧,上车,我带你回去。”
男学生手里提紧自己的行李包,坐在自行车的后座上。
周洪山骑上车走的也不慢,还能跟后面的男青年聊天,他只是有些微微回头开口。
“你叫什么啊?”
“赵南平,北京人,我听说你们这里来了一个叫向阳的知青,是吗?”他这会有些迫切。
周洪山听见哦了一声,估计又是个随时来随时走的主,本来分配知青都是统一批的,这能单独来,家里要不就是有些关系,“是,怎么,你认识她?”
赵南平忙点头,“我们是同学。”
一路上也没再说话。
周洪山把人带到知青点,让刘志稍微带一下,他忙得很。
刘志人虽然有些内向,但还是很热心肠的,做事刘支书说很踏实,是个值得信任的。
周洪山下午还要去县农业站去领种西瓜的种子,回来村里的种西瓜的钵随时都能打,就等着播种开始育苗了,这是第一季,他很上心。
刘志给赵南平介绍了一下这边的情况,男知青点就两间房子,不过他们俩住,绰绰有余。
赵南平把东西放下,也没仔细听他说的啥,“那个刘同学,能麻烦你带我去找一下向阳吗?她是我同学。”
刘志恍然大悟一般,把桌子上自己的书都收了起来,“她这会应该是在知青点,向同志被分配到学校教书,也挺好的。”
俩人说着话往院子外面走。
赵南平抬头环顾着这边环境,用泥土堆起来的墙,一碰都能掉渣,“在这里待着能挺好的吗?”
刘志走在他的右前方,本来还兴致勃勃,现下倒是先闭了嘴。
向阳上午就两节课,下了课就回来,她跟许年年相处的很好,俩人一般谁忙完谁就先回来做饭,还跟田婶子要了菜种子,俩人在知青点的院子里种了不少菜,估计着等到夏天整个院子都要绿油油的。
刘志到知青点先敲了院子的门。
向阳围着围裙从里面出来,“请进。”
刘志推开门进来还没说句话。
赵南平就先站在最前面,满脸的高兴,“向阳,是我。”
向阳看到人的时候只有惊没有喜,“你来干什么?”她语气再平淡不过。
赵南平叹了一声气,又看看她这泥泞的院子,糊的泥墙,实在不能让她在这里待下去,“向阳,跟我回去吧。”
刘志是个识趣的人,看他们俩明显有话要说,也没打招呼免得尴尬就悄悄的先离开,但即使知道他们是认识的,又怕有什么问题,他站在门口,这样即能看见他们又听不到他们说话。
向阳有些无奈的看他一眼,“赵南平,我看在我们认识这么多年的份上,我实话跟你说吧,我真的很讨厌你,你能不能不要自作多情,知青报名,难道不是你找的人把我堂姐的名字换成我的吗?为了感谢我大伯跟大伯娘,我愿意被换来,但是你现在再跟过来是不是太过恶心人了。”
她本来就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但因为家里经历这么多事,她也看到了很多人情世故,够收敛了的,比如说面对眼前这位的时候。
赵南平是住在大院的优秀子弟,出身好,从小就缠着她,在她爸妈去世之前,赵父赵母实在拧不过赵南平,半威胁半哄的要她跟赵南平结婚,她父母就是普通职工,再后来出事之后这件事情就算是耽误下来。但她从来就不喜欢赵南平,甚至厌恶他的纠缠。
赵南平听到她这么说,心里就很难受,低着头,“向阳,我也没办法,我爸妈想让我娶向月,但我心里只有你。”
向阳听见这话只是觉得越发恶心起来,她不理解。
“你没事吧。”她语气里已经有满满的不置信,大伯家承诺会照顾好她弟弟,她来这里做知青,用掉家里必须有个孩子下乡的名额,让向月堂姐能够继续上大学。
父母不在,她得照顾好弟弟。
赵南平向前走近一步,向阳直接后退一步,看到旁边瓷盆子里的水立刻就端了起来,毫不犹豫的泼了过去。
赵南平急忙的往后跳着退了一大步,“你这是干什么?”
向阳翻了一个白眼,“下次就是泼到你身上了。”然后施施然的回到屋里。
她长的好看,从小惹眼到大,但那会有她爸妈护着,这些人倒也不敢怎么样,但自从依靠倒了,这些人一个比一个恶心,赵南平利用家里的关系换了她跟向月下乡的名字,然后再跑到她面前说喜欢自己,她实在厌恶。
刘志看向阳进了屋,赵南平也不出来,一时也没叫人,就这么站着。
许年年这会刚刚跟着万嫂子办完事情回来就看到刘志站在门口,还没问什么就发现一个不认识的人从他们院子里出来,她虽然好奇,但不该问的不会问。
周繁是快中午饭点的时候才到家,她临回来的时候还接到一个消息,说是让她再回来去省城两个月学习,这是因为她平时表现的好,所以特批的一个名额。
周场在河堤上挖地的时候还在想下午准备在家里赶图纸,他在原有的抽水车的基础上做了改良,起码大家不用这么辛苦。
田耽把老母鸡处理好,余秀敏烧火,先把鸡给炖了。
周繁站在厨房门口抱着周温,还跟她们聊天。
田耽对周繁没多大要求,她脾气好,现在有自己专业的东西傍身,以后小日子也能过的平平安安。
“行,去省城多学一点,缺多少钱,等你走的时候告诉我,我给你准备好。”把锅里的鸡上完糖色之后就加热水开始炖煮,盖上锅盖。
这会香气已经飘满整个院子。
周繁摆手,“娘,不用的,我过年去县里实习存的还有钱,还有之前我自己赚的,手里有好几十呢。”
田耽把手洗干净,看看她闺女也长大了,扎着俩麻花辫,笑起来眉眼弯弯的,“我回头给你扯上一块布,做身新衣服,作为你表现优秀,能去到省城的奖励。”
余秀敏在旁边也跟着点头,“是啊,这你到时候说不定还能留在省里呢。”
周繁没想这么多,她只是觉得能把自己的本职工作做好就好。
周场背着铁锹从外面下工回来就先闻见了香气,看见周繁站在厨房门口。
“姐,你回来了。”
周繁看看他这几个月不见,黑了,也结实了,像个真正的男子汉。
“你快去洗洗吧,等会就能吃饭。”
周场哎了一声,转身过去赶紧洗手洗脸。
田耽在炖的鸡肉里面放了土豆跟粉条,把玉米面饼子贴在边上,就准备盛饭。
周洪山也大队回来,他刚刚又去跟刘叔讨论了一下种西瓜分组的事情,进到院子里就看到大闺女在家,他也是进家里先去水池旁边洗手洗脸。
“今个爹忙也没去接你。”
周繁站在他身边,伸手把绳子上的毛巾拿下来递给他,温声细语的,“我都听说家里有多忙了,我相信爹肯定能做的特别好。”
周洪山要不觉得这小棉袄好呢,该说不说这话听着就觉得舒服,但这世界上并不是所有小棉袄都一样,周喜属于漏风的那一挂。
“行,爹为了你也要做好。”
他想的很大也充满干劲。
田耽先盛出来一碗,多是土豆跟粉条,还有几块好啃一些的肉,“周场去给你王奶奶送过去。”她牙口不好,啃肉是比较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