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你这是怎么了?”
顾昭连忙收了铜锣,捏紧六面绢丝灯上前两步,目露关怀。
“痛!痛!”赵刀扭腿,呼呼出气:“来不及了,来不及了,昭啊,你先自己去翠竹街成不?叔肚子太疼了,得找个地方蹲一下。”
顾昭傻眼:“......哎?哎!”
赵刀草草将铜锣往腰间一别,捏着灯笼左看右看,最后寻了个隐蔽的地方蹿了过去。
远远的,他还有声音传来。
“昭啊,快去吧,别误了时辰,叔没这么快。”
“……唉哟喂,这他娘的可太疼了!”
……
顾昭瞧了瞧黑暗中被踩得狼藉的枯草,低头看脚边的大黑。
呃,这算不算打着瞌睡送枕头啊。
就是赵叔辛苦了点。
……
“黑啊,咱们走吧。”顾昭轻轻踢了大黑一脚,催促道,“跑起来呀,咱们能去姚婶子家了。”
一听到姚婶子,大黑一下便精神起来,“汪!”
夜色中,一人一狗跑得可快了。
草丛里,赵刀瞥了一眼,伸出手来摇了摇,哎!慢点儿啊,倒也没这么着急。
嗐,年轻人就是这样瞎上进!
顾昭这样,他会有压力的!
突然,赵刀的脸一孬,捂着肚子重新蹲好。
他家婆娘到底煮了啥啊?肚子太疼了!
赵刀咬衣角,虎目含泪:……嘤!要受不住啦!
……
第19章
翠竹街。
顾昭在篱笆墙外头瞧了瞧,二更天已过,姚水娘的屋舍还点着烛火。
许是少了大黑狗,里头静静悄悄的。
“怪了,今儿怎么还没有歇下。”
顾昭当值了几日,因为大黑的原因,她对姚家多了几分关注,往日这个时辰来翠竹街,姚水娘院子的烛火早已经熄灭。
也是,豆腐娘四更天便要起来磨豆腐,推磨磨豆子的活计可不轻松,干的也是体力活,要是不早点歇息,就是铁打的身子都撑不住!
大黑绕在顾昭身边,时不时跃起,半人高的身子扒拉着顾昭提灯的手。
“汪,汪汪!”
快呀,快送进去呀。
顾昭不理睬它,瞧着手中的犬牙面露为难。
一会儿该怎么说呢?
难道要说,你家的狗死了,它变成狗灵缠着我,带我翻了自个儿的狗尸,寻了这狗牙送你,想为你保平安……
顾昭摇头:不行不行!
她要是这样说,不是被赶出来,就是被打出来!
说不定还会被怀疑是杀狗的恶贼。
......
屋子里。
姚水娘擦了擦脸,拖开凳子坐下,怔怔的瞧着桌上豆大的烛光,面容憔悴,眼里有着疲惫。
七天了。
她家大黑不见七天了,一并不见的,还有她家相公林中吉,就连那团怪东西也不见踪迹,不知道是不是被林中吉抱走,去寻那缥缈的林家富贵去了。
但是,大黑怎么也不回来?
……
姚水娘心里空落落的。
虽然林中吉常常不在家,但有大黑在,家里添几分人气,平日里,她做活卖豆腐,倒也不觉得孤单。
这几日不见那绕前绕后的大黑狗,屋子里少了那汪汪汪的叫声,总觉得少了点啥。
至于林中吉,姚水娘表示,他回不回来无所谓,那就是个混人,她也习惯了。
……
时间不经意间悄悄溜走,灯盏的火光也黯淡了几分,姚水娘忽地回过神,瞧着桌上的灯台,喃喃道。
“唉,一发呆就这么长时间啊。”
她摘了头发上的细银簪,拨了拨麻油灯里的灯芯,让那豆大的光更亮一些。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这些日子,她总有些心慌,大黑,大黑不会是出事了吧......
姚水娘不安的摸着心口,倏忽的耳朵动了动,随即猛地一拍桌子,人一下就站了起来。
面上有惊喜之色闪过。
“大黑!是大黑吗?”
……
顾昭正在翻院子的篱笆墙,听到这话,脚下一个打滑,差点摔了下来。
“呼!好险!”
她对上大黑的眼睛,大黑无辜的回望。
“汪!汪汪!”
说了叫你爬洞的,瞧你,差点摔了吧,不会翻墙就别翻,真是瘦驴拉硬屎,瞎逞能了呗!
听懂狗语的顾昭,一张脸都气绿了。
“闭嘴!”
……
那厢,姚水娘推开屋门走了出来,一脸喜色的喊道,“大黑,是大黑回来了吗?”
“啊,是顾小郎啊。”瞧见是顾昭,姚水娘面上有失落之色一闪而过。
顾昭若无其事的站好,“婶子好。”
姚水娘瞧着顾昭手中的铜锣和梆子,面上怔了怔,“啊,这是二更天了吗?”
“是,二更天都过了,我今儿迟了一些。”
顾昭点了点头,随即在姚水娘的目光下,硬着头皮敲了敲梆子,一边敲,一边往前走。
“梆,梆梆!”
梆子的声音传得很远。
“哎!顾小郎,等等。”姚水娘喊住顾昭,探头四处张望了下,“忘记问了,你刚才瞧见一条狗了吗?”
顾昭暗暗瞥了一眼大黑。
从姚水娘出来后,它便一直绕着姚水娘的脚边蹿来蹿去,时不时的还要去咬她的衣角……
人鬼殊途,自然是咬了一个空。
顾昭沉默片刻,摇了摇头,“没呢。”
“这样啊。”姚水娘有些失落,不甘心的又四处探头瞧了瞧,转头对上顾昭看来的眼神,强颜欢笑的解释了一句。
“我家的大狗跑丢了,你也见过的,就是那条大黑狗,刚才有些晃神,还以为听到了大黑在叫,嘿!白欢喜一场了!”
那厢,好似终于接受自己咬不到姚水娘的衣角,大黑死心的趴了下来。
它蹲在地上吐着舌头,黝黑的眼里是和姚水娘一样的落寞。
“......汪呜。”
主人,我在这呢,哪都没去。
……
顾昭收回目光,对姚水娘开口道。
“婶子,夜寒天冻,早些歇着吧,狗儿恋家,会寻到回家的路的。”
姚水娘:“哎,但愿吧。”
“不知不觉都这个时辰了,我去歇着了,一会儿还得磨豆子呢,顾小郎当值的时候慢一些,婶子进屋了。”
顾昭:“好。”
她目送姚水娘进屋。
……
屋舍的木门被关上,大黑蹲在顾昭脚边,没什么精神的摆了摆尾。
顾昭想了想,从怀中翻出黄符,随着元炁的注入,朱砂的符文被一道道点亮,似流水一般蜿蜒汇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