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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易思违用正经的表情回答:“复活了。”
    “很好,去工作吧。”她说,“之后你还有的忙。”
    他以为她说的是做医生。
    值班的时候,易思违没看手机,再掏出来,就发现了好多个未接来电。这个号码他不认识,但这种拨号方式,倒是有些似曾相识。除此之外,大妹也发来了消息。
    易思陆说:“妈妈叫接电话。”
    一点都不意外。
    在身为长子的易思违眼中,妈妈是个爱美的人,脾气不好,但不是坏人。从小家境殷实给了她底气。但是,妈妈也有自己的倔强。与丈夫吵架的时候,尽管自己每天要做不适应的工作,她也没向任何人求助过,独自肩负起照顾孩子的任务。
    后来她再婚了,又离婚,最近大概是单身,好像开了自己的服装店。
    每次和妈妈打电话,总是要一口气听很久。易思违准备等有空再联络,然而易思陆又发来消息,告诉他妈妈已经在他们在的城市降落。
    为什么?易思违一头雾水。
    他给莫乌莉发了消息,告知她这周会很忙。资历老的医生大概能多休假,他这样的年轻人,平时肯定要多劳。不过,这次却不是出于勤奋。易思违说:“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妈突然来了。”
    莫乌莉的回答更令人意外:“是我联系她来的。”
    作者有话说:
    第55章 夏秋疟疾(2)
    为什么要把奇怪的人引来见面?说实在话, 成年以后,他和妈妈实际碰面的次数并不多。倒不是关系有多差,主要还是忙的缘故。劝人学医天打雷劈, 其中也有这一层面的含义。学医杀死时间,杀精力,也杀人。他又不在老家发展, 早早地就搬行李到教授家蹭饭吃。
    易思违很困惑:“为什么?”
    莫乌莉风轻云淡地回答道:“我准备跟你结婚。”
    他沉默了一会儿,靠这短暂空白的几秒钟去理解她的言下之意, 然后把自己解读的可能性说出口:“……结婚前要见家长?”
    “是吧?”莫乌莉正在工作, 静悄悄地敲了一会儿键盘, 想了想, 接着解释说, “别人都是这样。之前也都是走这种流程。”
    莫乌莉已经结过一次婚,典礼什么的毫无意义, 对她来说,最想要的还是法律上的认证。那才是切实可靠、有价值的东西。
    “……”易思违不说话了, 手头也什么都没做。
    她说:“没事的。不适合可以再离婚嘛。”
    不单是结婚手续,离婚她也不是新手了。
    易思违的妈妈人怎么样?会不会同意?莫乌莉一点都不在乎。她只是完成这个环节而已。
    不过, 她也不是完全一无所知。
    恰如她在易思违的父母双方当中选择了见母亲。严格来说, 易思违和妈妈走得更近。毕竟……他是和外公外婆一起长大的,小时候也都是妈妈照顾。虽然易思违这人对这类问题很迟钝, 你像逗小孩一样,问他更爱爸爸还是更爱妈妈,他也只会乱用脸, 露出奇奇怪怪的讪笑, 扭扭捏捏地说“这怎么说”。但是。
    但是, 十年前也好, 十年后也罢,私下翻易思违手机时,莫乌莉有注意到,易思违时不时还是会问大妹妈妈怎么样,让她多关心妈妈。
    易思违的妈妈是和易思违的妹妹思陆一起来的。说实在话,他父母的长相都不完美,但是,正是那些优秀的地方拼凑成了长子。
    他妈妈穿着打扮很精致,处处都别出心裁,头发染成了很浅的褐色,下身是剪裁过的裤子,上身是波点。不但如此,化妆不仅入时,还结合了本人的风格,显然是平时就有一套固定契合自己的妆容模式。
    来客整个人看起来相当年轻。这不仅仅是穿搭使然,她本来就是很年轻做的妈妈。
    值得一提,妈妈身上的香水味重到一进门,易思违就苦笑起来。
    “又不是洒农药,而且和你一点都不搭。”他说。
    妈妈进了门,说话像扔刀子:“你以前不也是这样喷吗?现在不了?”
    “我在医院工作,喷香水会害病人哮喘——”
    这位女士根本没等他说完话。易思违的妈妈转过头,瞄准莫乌莉。她脸上浮现和蔼的微笑,亲切、从容,用娇滴滴的声音跟莫乌莉打招呼:“你好,你一定是小莫吧?我是思违的妈妈。”
    “伯母好,”莫乌莉也连忙起身,笑着打招呼,“我叫莫乌莉。”
    两个不同年龄阶段的女人握手,分开,互相自我介绍,然后落座。她们若有若无地打量对方。
    好奇怪的感觉。
    不只是莫乌莉,连带对面的中年女性内心也升起了这样的感慨。
    易思陆姗姗来迟。她先去上了个洗手间,这时候回来,手上还沾了水。易思违递给她纸巾,又拉开旁边的座椅。
    “你去接的她?”他问。
    “嗯。你不是不接电话嘛。”时隔多年,如今的易思陆已经是成年人,循规蹈矩地做着上班族,“你肯定很忙。”
    易思违的妈妈搭腔,淡淡地说:“思陆来的可及时了,昨天还带我去吃蛋糕。可惜……我在戒糖,吃不了。”
    外人听起来,这就是很和睦的对话。
    然而,作为早就相识、互相知根知底的亲子,易思陆马上做出了回应:“哼,少讽刺我。”
    “本来就是,我都这个年纪了,肯定吃不了蛋糕的呀。”妈妈完全不为所动,甚至露出一丝隐蔽的冷笑,“莫小姐也在这,不要闹得这么不愉快嘛。”
    对于易思违的妈妈来说,叛变自己,投靠前夫的大女儿毋庸置疑是叛徒。
    莫乌莉和易思违复合了,中间隔了十年。作为曾经和现在的见证者,这位大妹的反应很小,得知以后,她只轻声说了一句“挺好”。现在面对面聊起来,易思陆很直白地说:“说实话,我松了一口气。我感觉我哥就是一根筋的人,容易在一棵树上吊死。说文艺点……《荆棘鸟》你们看过吗?”
    她妈妈喝了口茶,冷不丁插嘴:“喜欢找罪受?”
    “不是!”易思陆对自己亲妈实在无语了,“我是说他和姐姐的感情始终如一好吧!”
    事实上,根本不“始终如一”。易思违有点不知道怎么说,也懒得解开思陆的误解。
    与此同时,莫乌莉毫不心虚,甚至粲然一笑,主动回应:“这是命运。因为我和思违很有缘嘛,孽缘。”说这话时,她甚至看向易思违,从桌下伸出脚,悄悄贴住他。
    易思违没否认。
    倒是易思违的妈妈没开口,只是默默打量着他们。
    开始上菜了,莫乌莉和易思违的妈妈坐在相邻的座位,餐桌只有四个人,两个人也挨得并不近。服务员靠近,把盘子推上去,衣服下摆贴到餐桌边缘,同时碰到了这两位女士的骨碟。
    等到服务员走掉,几乎是异口同声,莫乌莉和易思违的妈妈都开了口。
    “易思违。”
    “易思违。”
    她们对视,但还是一起说出了后面的话:“纸巾。”“给我纸。”
    这种奇怪的感觉隐隐约约得到了印证。
    之后的这顿饭上,莫乌莉提出了和易思违结婚的计划。
    易思陆说:“很好啊。本来我还以为易思违要四五十岁才会定下来。”
    易思违说:“你还想过这种事?”
    “嗯。”易思陆一直是个直来直去的小孩,“我还想像了,对象是你带的研究生。你把人家肚子搞大了,然后奉子成婚。”
    这是什么地狱的未来。
    易思违正想着,就听到妈妈开口。
    “我不赞成你们结婚。”易思违的妈妈说,“据我所知,莫小姐是二婚吧?我不在意你父母是什么样的人,但是,你大学的时候就为了出国,把易思违给丢下了吧?”
    妈妈是什么样的性格。易思陆是知道的。
    “我和他是和平分手。”莫乌莉说,“我是二婚,但婚姻这件事,很容易犯错的,及时止损才对。伯母也离过一次婚。再说了,迫于自己的事,不得不把儿子或者男朋友丢下,伯母也懂的吧?”
    莫乌莉是什么样的作风。易思违是知道的。
    这两个人在异乎寻常的地方有相当多的共同之处。
    这顿饭,到最后只有易思违和易思陆在吃,莫乌莉与他们的妈妈两个人全程在谈判。
    不说是吵架,是因为她们全程分贝都很低,连来上菜的服务生都以为她们只是在聊天。
    但也不能说是在聊天。剑拔弩张不是假的。
    走出饭店时,莫乌莉与他们的妈妈已经都不再绕弯子,把话摊开来说。这时候倒有点像较量了,还是势均力敌的那种,但是,因为争执的内容太离谱了,反而有种强烈的喜剧感。两位年龄阶层不同的美人在风中凌乱。
    易思违的妈妈说:“我把他养得性格这么好,是为了让他能最后离婚,给我养老的!你八成是控制欲很强,觉得易思违有意思,就想先抓住他结了婚再说!”
    莫乌莉说:“但你现在又不要用!你肯定是那种唯我独尊的妈妈,以自我为中心,拿身边人当乐子,生小孩也是为了玩!易思违没少被你折磨吧?”
    易思违的妈妈语结,莫乌莉也哽住了。两个人不管怎么指责对方,都像是在介绍自己。
    到最后,连易思陆都听不下去,觉得自己哥哥好像太惨了,及时叫停,把妈妈拽走。易思违的妈妈不愿被拽,挥开她的手,硬是拎着名牌手提包,踩着高跟鞋落落大方走的。
    易思违和莫乌莉也上了车。
    被这样一激,莫乌莉不会打退堂鼓,只会觉得要更快定下领证的时间,以免变数增多。她在安排一切,问他哪天有空:“下周一?我反正会腾出时间来。就周一吧。”
    易思违掏出手机,看到妈妈发来消息。点开后,信息内容是有年代感的玫瑰表情,额外附上两条文字。一条是“加油”,另一条是“结婚是很痛苦的,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很有个人风格的文字信息,但是,易思违知道,这就是祝福了。
    望着那两则消息,他忍不住想,谁结婚是要“加油”啊?又不是跑马拉松比赛,一般不都该祝幸福吗?
    最近,莫乌莉有自己的工作要忙,没功夫花在琐事上。她没去成洛杉矶属实因福得祸,一回来就遇上一堆工作。
    周敬如大概飞机落了地,给她发邮件。她现在完全没空看,但他得空,又打了电话过来。
    当时莫乌莉正在工作,是秘书接的,帮她说了之后回电话。等忙完以后,莫乌莉才打回去。
    周敬如脱口就是:“等我们回国再谈谈吧。尤其是那个对你动粗的疯子,你追究责任没有?要不要我介绍律师给你?”
    莫乌莉正在看公司实验室提交上来的文件,因为其他部门提出的要求不合理,导致她现在心情不好。然而,与那严峻的表情截然相反的是,她的声音却很甜美温柔,这是莫乌莉历来都擅长的事。
    面对往后还能有订单、人情来往的对象,她热情地回答:“谢谢你,但暂时不用。我会自己解决的。”
    “不,你不懂吗?有的人就是这样,给点甜头,就贪心不足蛇吞象。”大概这“意中人落入险境”的情况戳中了他的某种情结,周敬如死死咬住不放,继续深情地关心道,“我帮你处理一下吧。”
    “不用啦。”她的声音照常舒缓,“我自己会解决。”
    他们又这样推拉了几次,最终挂断。莫乌莉拿开手机,面无表情,俯瞰已经黑掉的屏幕。
    像周敬如这样的人,按理说该跟他弟弟一样,是身边危机很多的人才对。可是,绝大多数时候,面对她,他总是这样漏洞百出。莫乌莉对此的理解是轻蔑——因为周敬如不把她放在眼里。他在这个世界上玩□□赌,可他只把她当成自己身边替他推倒筹码的陪赌女郎。
    要是他输得很惨会怎样?
    莫乌莉想。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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