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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回德贵是真心的。
    沈舟颐还有话要提点,眸光慢慢流转,靠近德贵半步,压低嗓子问他:“敢问小郎君,你有多喜欢她?”
    德贵满脑子都是赵鸣琴,被问得热血逆流。
    有多……喜欢她?
    他垂下头,自卑答:“小人不配觊觎表姑娘。”
    沈舟颐嗤,“那你或许并没真的喜欢她,只是一时上头罢了。”
    德贵腮帮子涨得酱紫,铿锵道:“不,我比晋惕爱她,我情缘为她死。”
    沈舟颐哦了声,“原来如此。”
    隔了半晌,又不经意道:“若是我喜欢一个人,起码要吻吻她。小郎君知不知道……沾沾心爱人的双唇是种什么感觉?”
    德贵浑身麻木,如被雷劈中,脑海凌乱不堪,已经不知怎么说话了。
    沈舟颐笑笑,告诉他:“死都值得。”
    德贵站在原地,冷风吹乱了他的衣袍,他也未察觉。
    他摸摸自己的唇。
    人生似乎豁然开朗,又似乎走入了死拐角。
    ……
    贺府,戋戋正陪着贺老太君用糕点。贺老太君催她赶紧把晋惕拿下,她一日不成为世子妃,老太君便一日无法安心。晋惕这金龟婿已是煮熟的鸭子,还能叫他飞掉不成?
    戋戋当然比谁都渴盼早日与晋惕厮守,奈何魏王夫妇实在凶悍。
    吴暖笙认定她过门后会被婆母穿小鞋,劝道:“哪如找个老实人,平平安安度日也好,不一定非要去攀那富贵枝。你前几日老是做噩梦,不就是被晋惕吓的吗?”
    戋戋回护道,“他没有。”
    晋惕肩膀没有红莲瘢痕,应该非是梦中所见之人。况且梦寐之事本就荒谬虚诞,过去就过去了,前些日终究是她太敏感了。
    吴暖笙道:“随你。左右你现下兴致正浓,我的话你也听不进去。不过我可提醒你,就算你再喜欢晋惕,那件事也是不能说的。你该晓得轻重,不然咱们母子俩都得有灭顶之灾。”
    戋戋沉然低下头,“知道,不用你说。”
    黄昏,晋惕又派人给戋戋送小信,约她夤夜去河心荡舟、赏花灯。女眷按理说不能夜晚和外男在一块,但贺老太君想让戋戋尽早拿下晋惕,便准她去了。戋戋自己也盼着见晋惕,热恋中的男女真是半刻都分不得。
    由清霜陪着,戋戋来到河边,来来往往的男女甚多,好不热闹。等待不多时,她就被晋惕从身后拦腰抱起,转了好几个圈。
    戋戋笑语盈盈,甜甜蜜蜜道:“你怎地神出鬼没的。”
    晋惕也笑道:“是神出鬼没,我背着我家里人来的。”
    戋戋撇嘴,他偷偷见她这种行为,好像叫私通。不过当下懒得提这些惆怅事,便牵住他的手,问道:“你真如此惦记我,宁愿偷跑出来也要和我相见?”
    晋惕拿她的玉手覆在自己心口上:“不然你把这儿掏出来看看?”
    戋戋噗嗤。
    夜色弥漫,晋惕贴身戴的双蝉璧开始放光,晶莹得仿佛明月被摘了下来。他说双蝉璧是他们的定情信物,就真的一刻不离身。戋戋摩挲着玉石,仿佛也摸到了他一颗热乎乎的心。
    晋惕早已租赁好了船只,领着戋戋踱步其上,“今夜我把赵鸣琴骗了,可算把烦恼甩脱。你也不许走,一整夜都要陪着我。”
    戋戋悦然,羞涩地答应。
    人间花灯漫天无上繁华,明月挂在漆黑的夜空中,朦朦胧胧的,洒下点点银光。
    晋惕与戋戋两人自是浓情蜜意,远在春芳斋的赵鸣琴却正独自借酒浇愁。
    原来今日魏王妃本在春芳斋订了雅间,让晋惕陪赵鸣琴去那里用膳。晋惕好言好语地答应了,谁料刚一脱出魏王府的视线范围,他就跳车遁走。留赵鸣琴一人到了春芳斋,对着琳琅满目的菜肴发呆。
    欺人太甚。
    赵鸣琴虽决意要退婚,但这口气实在咽不下。
    她长这么大,自认也是江陵最貌美尊贵的姑娘,还不曾如此受挫过。她闷气难排,也不着急回王府告状,自斟自酌,一杯接一杯,借酒浇愁,喝得自己醺醺欲醉也恍然不知。
    她酒量不算大,酒又烈,喝下去有种暖浓浓的感觉,头晕脑胀,后来连酒杯都拿不住了。德贵怕她摔在地上,在旁忧心忡忡地护着。他欲将她扶起来送回府,赵鸣琴却显然已走不了路了。
    随行丫鬟问德贵:“怎么办?”
    德贵尚自沉吟,赵鸣琴忽猛然抓住德贵的衣衫,涕泗横流:“你说晋惕凭什么那样对我?我做错了什么?他又清高什么?我不是上赶着嫁给他的。天底下只有你最懂我,你对我最好……”
    德贵懵懂,赵鸣琴是把他当成那位不肯吐露姓名的公子了。
    沈舟颐给他的玉蝉还被他揣在衣袖中,闪亮晶晶的,尚没找到机会送出。赵鸣琴醉眼旖旎之下,又哭又笑地抚摸他腰间的玉蝉,想说真好看呐还会发光,仿佛在哪见过,但口舌被烈酒软化得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酒酽春浓。
    魏王妃被晋惕前两日的作为逼得实在无奈,为着撮合赵鸣琴和晋惕二人,今晚的酒水其实并不是单纯的酒,而是被掺了极其微量的旖情之物。
    当然,德贵身上的玉石也不仅仅是玉石,曾被浸泡在特定的药水之中。送他玉石的那人是医药之术的大家,自然拿捏着分寸,使人恰到好处地动情。
    男有情女动意,德贵如何经得住这样的折磨。
    他炙烤的心头只萦绕着一句话——死都值得,究竟是怎么个值得法?他不知不觉已受到别人若有若无挑.唆,却沉沦享受其中,不能悬崖勒马。
    丫鬟被德贵轰了出去,威胁她别去乱说。
    随即他踹上门,热血一涌,低下头,径直吻住心上人樱红的唇……
    啊。
    真的是,死都值。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绵羊
    一夜旖旎之欢,自是芙蓉帐暖,情浓意酣。赵鸣琴头痛欲裂,朦朦胧胧地张开一条眼缝儿,见搂着她的男人腰间有明玉闪烁不已。那明亮的玉石呈蝉形,触手生凉。
    她迟钝的思维稍稍流转,便晓得此刻馋吻自己的男人乃是晋惕,他近来刚得了蝉璧是人人都知的。
    赵鸣琴不禁要冷笑,他走就走了,何故去而复返,还这般亲昵地对她?他不是想和她退婚吗,此刻又为何装作浓情蜜意的样子,把她覆在枕席间禁锢住她的双手?男人果然都是得陇望蜀的东西。
    赵鸣琴的神志很迷离,清醒只在一瞬间,旋即又沉沦入更深的漩涡。
    有个嘶哑的声音在她耳边念叨,夹着愧疚的哭腔:“小姐,你原谅我,原谅我。”
    她迷迷糊糊攀住他的脑袋,擦干他的泪水,告诉他:“你只要今后不再跟那贺家女混在一起,我便原谅你。”
    那人说:“我一生都只有你一个。”
    赵鸣琴想说放屁,但她实在太累了,也太困了,没力气跟他斗嘴。两人翻了个身,吻得翻天覆地。
    ……
    湖边,晋惕本想陪戋戋一整个晚上的,奈何后半夜戋戋实在眼皮沉重,倦倦倚在他肩头跟只小猫似的,樱桃小口半张着,困得不省人事了。
    晋惕无可奈何,只得将自己的斗篷摘下来披在她身上,送她回府安眠。他自己也没回乌烟瘴气的魏王府,独自沿着湖边的林荫小径散心。
    湖天明月渐渐淡去,东方泛起丝丝青白。时维九月初,清晨寒意凛人。晋惕找了个僻静的所在坐下来,却一点都不觉着冷。戋戋的体香还萦绕在他怀中,他嗅着自己的衣襟,就不自觉地笑,心里暖融融的。
    直到日上三竿,晋惕估摸着时辰差不多了,才懒懒散散地回府。
    昨夜用小伎俩骗过赵鸣琴,赵鸣琴定然要在魏王妃面前告状,大大地闹上一场。他已准备好应对之策,就说宫里临时有事,谅魏王妃也不能深究。
    晋惕胸有成竹地回到家,却见魏王妃笑容如菊稳坐于前厅中,赵鸣琴正依偎在她身边,一派祥和的情状。闻他来了,赵鸣琴脸红得滴血,迅速扭过头去,半眼也不瞧他。
    魏王妃笑着嗔怪道:“我儿当真不懂体贴。这样欺负人家,自己走了,也不知送人家回来。”
    晋惕沉声嗯了下,想着赵鸣琴必然告过状了。他承认昨晚做得确实有些过分,但他本来也没有照顾赵鸣琴的义务。
    赵鸣琴媚眼如丝,羞羞答答向他暗送秋波。晋惕剑眉紧蹙,顿时起了层鸡皮疙瘩。
    这赵鸣琴,莫不是疯了。
    居然不哭不闹?
    不过他并不想暴露自己夜会戋戋之事,假意咳嗽了声,模棱两可道:“儿子昨夜是有要事在身,才丢下……得罪赵姑娘了。”
    魏王妃嗔怪:“总拿这借口搪塞。罢了,你们小两口的事儿母亲也不追究了,快去洗洗吧。”
    晋惕烦躁,感到莫名其妙。
    洗什么洗。
    赵鸣琴是他厌恶的女人,他多看一眼都嫌烦,什么小两口不小两口的。
    离开后,罗呈私下提醒他:“世子爷,表姑娘这状态不对,您要不派人查查清楚,别出什么乱子。”
    晋惕沉沉问:“你想说什么?”
    罗呈想起赵鸣琴那副怀春的样子,胆怯又犹豫着说:“怕她做出些不守节操之事,毕竟她是您的未婚妻。”
    晋惕嗤笑,冷冷回绝。
    有损节操之事?他还巴不得赵鸣琴乱来。如此,他就有十足的理由撕毁婚书,叫她哪来回哪去。
    情之一事也真捉弄人,戋戋与任何男人接触丝毫他都无法忍耐,而赵鸣琴却爱和谁索欢就和谁,他半点不想去关心。
    说起戋戋,他还是难以放心。倒非是不放心她本身,主要不放心那千刀万剐的沈舟颐。
    在他把沈舟颐的脑袋剁下来之前,得派人牢牢盯着贺府,防止沈舟颐对戋戋有什么骚扰僭越之行径,那他才真戴了绿帽。
    当下晋惕将此事吩咐下去,设眼线盯在戋戋周围,若有异动,随时禀告。他对戋戋有种抑制不住的掌控欲,放她离开一会儿都难受,他就是要她时时刻刻都在他的视线中。
    .
    有话则长无事则短,时间如白驹过隙,相安无事,不知不觉间一个月过去了。
    那夜后赵鸣琴对晋惕的态度骤然改观,温柔体贴得不像话,俨然已把自己当成魏王府的世子妃,管理家事,尽心尽责,再也不提退婚了。
    赵阁老千里迢迢从江陵赶到临稽,见女儿女婿情分和谐,甚是欣慰。
    魏王妃高高兴兴地筹备晋惕与赵鸣琴的婚事,准备请圣上赐婚,大办一场。晋惕多次反对,魏王妃怕他再行得罪赵氏父女,便以贺戋戋相诱,待赵鸣琴诞下嫡子后准许晋惕纳贺女为妾。
    晋惕如何能同意,性子一日比一日阴沉,对赵鸣琴的态度也一日暴躁似一日。赵鸣琴记着他那夜的温柔,认为他爱当着人假装正经,仍对他含情脉脉。
    贺家这边,邱济楚用沈舟颐给的那两千两银子堵上了继父和弟弟赌债,还有冗余,便在临稽一处山景绝佳之地盘了套宅邸,就此与继父分开住。他和贺若雪的婚约是一早定好的,如今宅和钱都有了,便与贺家谈过门之事。
    贺若雪为吴二夫人所出,只是个默默无闻的丫头,加之性情内向怯懦,远不如嘴甜的戋戋能讨贺老太君欢心。贺家后嗣中女多男少,贺老太君格外重视男娃,所有的希冀都寄托在准备春闱的贺敏身上,对邱济楚的求亲贺若雪一事随随便便就应了。
    邱济楚大喜,立即着手去准备嫁妆等物。沈舟颐作为新娘的兄长、新郎的兄弟,自然得两面帮衬着。一箱箱的金银嫁妆鱼贯抬入贺若雪院子里,把往日鄙陋的小院映得蓬荜生辉。吴二夫人与贺二爷都不禁捂嘴感叹,这位异姓侄儿出手还真是阔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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