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立军入狱以前,有一堆姘头,出狱后,就剩段萍一个了,闫立军让他们喊段萍嫂子,相当于认了段萍的身份。
而这个叫黄河的孩子,是闫立军出狱后才投奔他的。
他是闫立军一个远方的亲戚,高二没念完,辍学了以后,在酒吧里卖粉被抓过好几次,后来走投无路,来找闫立军收留他。
黄河没什么文化,办事虎头虎脑,又是警方重点关注人员,闫立军让成州平带他。
除了川菜馆门,成州平坐上面包车驾驶座,黄河坐在副坐上,拿打火机给他点上烟。
“锋哥,今天球赛咋样?”
成州平吸了一口烟,把烟夹在手上,开始倒车。
成州平说:“就那样。”
黄河这傻逼,车都停不规范。
车上了路,成州平问:“闫哥今天路上睡了吗?”
闫立军是当地人,一堆乡下亲戚,今天带着黄河去家里走亲戚,折腾到这个点才回来。
成州平很清楚闫立军的作息,如果他今天休息好了,一切好说。
黄河说:“睡了一路。”
果然,到闫立军家里时,他还很精神。
闫立军住在一个带院子的二层楼里,出门就是洱海,他牌瘾大,平时有事没事就要聚一帮人打牌。
成州平把车停院边上,闫立军家的保姆给他们开了门,两人进去,屋里乌烟瘴气。
一个白发苍苍,穿着一套灰色家居服的男人一手拿牌,一手拿烟,他看上去儒雅斯文,这就是闫立军,二十年前的边境最大的渠道商。
见成州平来了,闫立军喊他:“阿锋,过来给我看看牌。”
成州平把夹克交给阿姨,走到闫立军身后,看了看他的牌,说:“这几张随便出。”
矮胖的中年男人嘴抹了油似的,说:“刘锋你行啊,闫哥把牌交给你,那就相当于把命交给你了。”
烫着着大波浪卷发的女人讽刺说:“人刘锋在监狱里给闫哥挡过刀,你呢?闫哥在牢里的时候,去都没去过吧。”
那嘴上抹油的男人说:“还不是韩金尧那狗日的狗眼睛一直盯着我,我怕给闫哥惹麻烦。闫哥,小五这话说的不公道,你给我做主。”
闫立军笑呵呵说:“都过去了,打牌重要。”
牌桌上,自然闫立军怎么出都行,谁敢赢他?
不过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当年道上的大毒枭阎王爷,现在只能在牌桌上称阎王。
打完这把,闫立军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黄河,这局替我。”他转身对成州平说:“你跟我上书房。”
闫立军喜欢红木,书房里全是红木家具,一整面墙打通成柜子,里面放着他的收藏品。
闫立军坐到椅子山,冲成州平扬头:“你也坐。”
成州平坐下,过了一阵,阿姨端了瓶洋酒来。
成州平说:“待会儿我要开车,不陪闫哥喝了。”
闫立军说:“我就欣赏你的自律。人啊,在什么时候都不能放纵,一放纵,就得意忘形,得意忘形了,就要露出马脚。”
闫立军说话不喜欢说明白,话里有话,成州平听出来,他意有所指。
成州平说:“我记住了,闫哥。”
闫立军说:“今天把你叫来,是为韩金尧的事。他这趟从东北回来,说来给我过寿,我年纪大了,也猜不透这些人的心思,就让他来了。他后天到丽江,你替我去机场接他吧。”
成州平说:“这点小事,您打电话跟我说就行了。”
闫立军摇摇头:“刘锋,你还是不懂。韩金尧让我找人接他,他什么意思?他是在跟我说,现在他让我干什么,我就得干什么。我随便找个人去,他觉得我不重视他,肯定要借题发挥,我亲自去接他,我成什么了?你去,就相当于我亲自去,给足了他面子,也救了我的面子。”
闫立军入狱期间,手头的渠道由他以前的兄弟和对家分瓜完了。
一年前他们缴获的那三百斤毒品,就出自闫立军以前的小兄弟,韩金尧之手。
成州平说:“还是闫哥想的周到。”
闫立军说:“这不是周到,是人情世故,等你到我这个岁数,自然就懂了。”
成州平低下头,掏出烟,默默点上。
闫立军语重心长说:“你别的都好,就这烟抽的太凶,我都闻到烟味了,趁年轻,赶紧戒了,年纪大了再戒有你苦吃的。”
闫立军以前也烟酒不离,这些毛病都在牢里被迫戒了。用闫立军自己的话来说,二十年□□让他新生了。
闫立军贩毒三十年,但值得玩味的是,他不是因为贩毒被捕,而是故意伤害罪。
成州平说:“谢谢闫哥关心。”
虽然他们行动的目标人物是韩金尧,但从闫立军这里入手,风险比直接从韩金尧那里入手更小。
闫立军出狱后,这个行业的供应渠道翻天覆地,他没货源,没渠道,就只剩下辈分了。现在他急需找到能帮他的人,一年前成州平以刘锋身份入狱,帮闫立军挨了几刀,和他算过命的交情,比起以前的那些人,他宁愿信任监狱里认识的刘锋。
当然,跟闫立军身边还有个非常大的好处。闫立军虽然失势,但他以前的社会关系还在,跟他身边,更方便套信息。
成州平站起来,去柜子里取来安眠药,拿给闫立军:“闫哥,你这两天就什么都不用管了,招待韩金尧的事交给我。”
闫立军说:“你办事我肯定放心,但韩金尧这种王八蛋,你没跟他打过交道,不知道怎么对付这种人。我能帮你的地方,肯定要帮着你。”
从二楼下去,客厅的牌局还在继续。
叫小五的女人招呼成州平:“阿锋,人都来了,打两把呗。”
成州平说:“我明天要开车去丽江,今天早回去休息。”
小五手拖着脸,“这两天去丽江啊?要挤死个人哟。”
成州平说:“韩金尧要来,我替闫哥给他接风。”
听到韩金尧名字,小五和杨源进对视一眼。
杨源进说:“闫哥还给他接风?他整啥意思?”
小五说:“现在渠道都在他手上,人家说了算。再说,闫哥都没说话,你说什么。”
成州平说:“你们先打牌,我回去了。”
他把黄河从牌桌上拎起来。
小五说:“我觉得你人要去,但得防着点。韩金尧以前喜欢随身带枪,你最好别空手去,以防万一。”
成州平说:“小五姐说的是。”
小五和杨源进以前都是跟着闫立军混的经销商,韩金尧顶替了闫立军位置以后,这些经销商陷入了旱的旱死,涝的涝死这两种极端境地。
这两个倒霉蛋,就是旱死那波人,他们大费周折拿到的货,已经是人家抢剩下的残次品了,品质不行,在这地方压根没销路。
开车回去路上,黄河问成州平:“锋哥,明天我能跟你一起去不?”
成州平没问他为什么想要一起跟去,他只是说:“小五姐今天也说了,明天得防着点。我可能自己都顾不过来,你就老实在家里待着,以后有机会再说。”
黄河说:“锋哥,听了小五姐的话,你不怕吗?”
这还真不是怕不怕的事,但凡长个脑子,都知道他坐飞机来不可能带随身带枪。
成州平预想到了,后天见着韩金尧,顶多上水果刀。
把黄河送到住处,他开车回去,到了家里,拿出另一副老款的折叠手机,迅速给老周输入短信。
他输的信息是韩金尧的航班号。
第二天出发丽江前,成州平洗了个澡,刮了胡子。路程也就两小时,他不急着出发,先去吃了早餐。
楼下米线摊主是个白族老奶奶,他是常客,老奶奶见他,招呼孙女:“刘锋来了。”
成州平朝她微笑着点了下头。
一年前,他离开那座城市之前,老周郑重叮嘱,别人叫你名字的时候,不要回应。
但这一年间,从没有人叫过那个名字。在庞大的环境之下,个体太容易被改变了,第三个月的时候,他就习惯了刘锋这个身份。
成州平来这里不久,但对丽江很熟。小五在丽江有几家店铺,平时懒得管,就让他跑腿过来看一眼。
他晚上在小五的房子里过夜,第二天十一点去了机场。
起初他以为,自己记错航班了。他拿出闫立军转来的短信,的确是十二点整到达的这一班,但这波游客都走干净了,也没见着韩金尧。
闫立军的短信是直接转的航空公司信息,不可能有错。
还是闫立军这老狐狸玩他?
成州平等的有点不耐烦,他从口袋掏出跟老周用来联络的手机,一个电话打过去。
“韩金尧人呢?”
老周以前经常教训成州平,但现在,他教训成州平的次数越来越少。
一是成州平干这个,压力比谁都大,二是他没有教训成州平的机会。
通话的时候,成州平的语气一次比一次成熟,一次比一次稳重。
老周说:“刚查了这个航班,韩金尧没登机。”
成州平又问:“他人哪去了?”
老周说:“出境,去了泰国。”
听到电话那头的沉默,老周安慰说:“别着急,这段时间,他以避风头为主,咱们钓不到大鱼。”
成州平说:“知道了,我挂了。”
他挂了老周的电话,老周对着手机咋舌,怎么还敢挂他电话呢。
在成州平和老周通话的时候,那个属于刘锋的手机响了。
来电显示是小五。
成州平接通电话,小五说:“阿锋,闫老板让我打给你的,韩金尧不来了,刚打电话给闫老板,说他小宝贝非要去泰国,这摆明玩闫老板呢。”
成,被毒贩放鸽子了。
成州平说:“那我现在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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