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因为淑妃育有独子,才万不可居于后位,岂不是平白助长后妃无可抗衡的母族势力。”
“李氏反叛士族早已被清缴,现存世家位卑,怎敢有二心?”
殿内你一言我一语绕梁挂柱,贺景珩却一个字也没打算听,顾自同怀里的狸奴一同神游小憩。
“照你说,李氏家族式微,怎堪居高位啊。”
“那依你,先皇后沉氏亦是残存世家,难不成不配这后位了不成!”
话音落下,群臣鸦雀无声,整座祈年殿恍被瞬间掷入冰窟,出言之人也迅即意识到了自己的口出之祸,众人局促不安地垂下头,零星悄悄抬眼观察高座上人的神色,只觉胆寒不已。
而看似一直心不在焉的皇帝,却正正好好将这句话收入耳中。
贺景珩摸猫的手一顿,缓缓抬起眼,朝说话之人望去。
被万刃袭来般的视线睥睨着,该人早已汗流浃背,别无他法,“扑通”一声双膝跪下,俯首贴地,声线颤抖道:“陛下...饶命啊,是臣口无遮拦,陛下息怒!”
“喵呜——”
众人在惊魄中没等来天子的暴怒,反倒只闻上方一声带着愠气的猫叫。
豆豆在贺景珩腿上抻开身,仰头大张牙口长长一嗷,以示自己的不满。
满殿紧绷的无形之弦在贺景珩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嗤笑中霎时松开。
他收回目光,温柔地瞧着有些炸毛的肥猫,无奈它还真是恃宠而骄,只得继续手上的动作,又将它的毛发给捋顺了回来。
“无妨,起来吧。”
群臣有些不敢置信,提及先皇后,无异于点了自己的死穴,今日竟如此轻易被饶过。
“只是你们瞧啊,它可不愿意呢。”贺景珩轻指弹了弹豆豆的耳朵。
“呃...是!是臣多言!”
“是...”“陛下恕罪。”众人纷纷赔起笑,好尽快化解今日之糗。
“说起来,”贺景珩转向台下另一个人,“太孙已二十有八,也还未曾纳妃呢。”
从头一言不发的贺季旸蓦地被推入漩涡,顿时如芒在背,看向明显不怀好意的皇帝。
贺景珩也是摆明了想叫他为难,说完便不做声,别有深意地等着他人附和。
“...是啊,太孙殿下...也应考虑家室了才是。”
“陛下。”贺季旸自然不甘受人摆布,直接高声打断了渐渐噪起的探讨,“我并无成家之意。”
“这怎么能行,你可是太孙,是皇家的重要一脉,左右不会,在你这儿断了吧?”贺景珩挑眉,意味深长。
“陛下与我,总有一人有自己的亲生骨肉便好。”
贺季旸丝毫不惧。
贺景珩手劲一紧,猫吃痛又一声嚎叫才拉他回神。所有神情在他脸上一点一点僵住。
他言中之意,不像是为与自己对抗,更像是当真知道些什么。
四目直直相对间,贺景珩怕伤到猫,紧紧抓住了身侧的扶手,直到指节泛白,又乍然松开。
“也不知太孙是洁身自好,还是有难言之隐啊。”
他往椅背上一靠,嘴角微勾。
贺季旸猛然应激上前一步,紧咬牙关,面对皇帝并未明说的挑衅之语,却只有敢怒不敢言。
占了上风,贺景珩见好就收,脸色又缓和下来。
“朕看你们倒是只会关心朕今日宠幸了哪位妃嫔,明日谁人是否娶妻成家,怎么无人来关心北疆夷狄今日频频来犯之事呢。”
他淡淡道,声音却不怒自威,吓得众人连忙弓身请罪。
在这样众臣畏于他未消的怒气,不敢出言反对的气氛中,值此时机聊正事再合适不过。
“陆将军在北境屡屡击退蛮夷,咱们长安城里,可是放宽心不管不顾了?”
“臣等惶恐,只是北境目前防线稳固,蛮夷来犯,想必也是漠北牲疫所致,只要我朝...”
“朕瞧着你们也都是寒门所出,却毫无居安思危之念。”贺景珩故作失望,叹气扶额。
“陛下...”
“今日上朝,朕本就有一要事相商,却全被尔等乱了思绪。”
“陛下恕...”
“陆将军日日提心吊胆准备迎战并非长久之计。”他俯下将猫往地上放跑,拂袖站起身,“朕要重启镇北侯一爵,以合适人选常年镇守北疆,新政推行十年之际,让北境蛮夷对我朝俯首称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