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一个接一个花盆盛载杀意摔在眼前,醒来时,朱邪心中闪过杀人的念头。
一旦动念,作案手法便自然浮现,在车轮滚滚间完成编织,下车走向医院正门时,朱邪已经算好他的死期。
“小朱医生。”陌生人用从没听过的称呼喊她。
这家小小的男科医院,近来竟然门庭若市,人人都要来踏破门槛,真是稀奇。
朱邪停步,回身,望向车头正对医院门前台阶的银色敞篷跑车。
喊她的是坐在副驾驶位的女人。
满脸横肉的女人穿着短袖运动装,戴鸭舌帽,右肘搭在落了窗的车门上,左掌掌心撑着一柄高尔夫球杆,气势凌人地望过来。
朱邪看她微褶的眼角和昂扬的神气,一时竟看不出年龄。
细瞧她的衣服,同色系从草绿到墨绿铺出层次,帽檐的飘带、领口的丝巾点缀两抹跳脱的亮橙,给人以超越年龄恒久的青春印象。
“你是?”
“车晓辰。”
说了和没说一样,朱邪没听过这个名字,摸不着头脑。
“叫翟星滚出来。”女人收回右手,双掌交迭在高尔夫球杆上,像撑着权杖。
“你是患者家属?”
“嗯,他是我孙子。”
此话一出,朱邪顿时觉得女人的气场变了,现在握在她手中的不是权杖,是一截打狗棍了。
“都是我的错,你别欺负她!”翟星的喊声突兀响起在身后。
他穿着病号服,弱不禁风地揪着朱邪的袖子,还要强撑男子汉模样为她出头。
噗。
原来是传说中的女友……这小倡优的恋母倾向,还真是中了弗洛伊德的邪。
朱邪心里偷笑着,毫无顾忌又去看车晓辰的穿搭,总觉得她穿的这个牌子很眼熟,是她喜欢的风格。
朱邪忘了自己站在医院门外,医院外的世界没有她那套共有制理论,依照外部世界的道理,她无疑是抢了人家车晓辰的私有物。
“小朱医生,我大你五岁,于情于理,你该叫我一声姐。”
嘶,最近怎么总有人想拿年龄压她一头?朱邪不禁惋惜:自己还是不够老。
“非亲非故,没这个必要。”
好一个非亲非故,做出这种事,面对失主竟没有一点愧意,车晓辰不满地瞪视她。
“撞她。”她抽起高尔夫球杆顶司机的肘。
“您……您说什么?这可是医院门口啊!”
“少废话。”
车晓辰丝毫没有压抑自己的音量,因此站在台阶上的两人都听见了,翟星喊一声“我去叫保安”就往医院楼里冲……
朱邪杵在台阶上,八风不动。
在两个女人的眼刀风暴里,车晓辰的司机已经吓出满头冷汗,脚上还被老板攥着高尔夫球杆猛砸,催促他踩油门。
球杆往驾驶座下捅了八九下,见司机还是那副窝囊废模样,车晓辰当即提着他的领子把他掀出车外,抬步一跨,自个坐在了方向盘前面。
狠踩一脚油门——
车头向医院门前的台阶冲去,裹挟风浪,吹直车晓辰的丝巾和朱邪鬓角的碎发。
两个女人在这一瞬的对峙中,看穿了对方的天性。
朱邪看车晓辰,好好一个女老总,竟然是地痞流氓。
车晓辰看朱邪,好好一个女博士,竟然是斯文败类。
“怎么不撞了?”朱邪遗憾地看着停在自己脚尖前的车牌号。
多年以后,车晓辰将探问她此刻的内心活动,得到并不让人意外的回答:
怎么不撞了……她都想好,往哪个方向倒地,讹的钱最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