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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白:“我听他们说,想把我卖出去。”
    宁灼冷了声音:“不对。”
    小白:“……嗯?”
    宁灼尖锐道:“那里是他们找好的落脚地。他们想要卖你,直接把你拉到黑市就行。”
    宁灼有被绑架的经验,不得不在这种事上多想一层。
    既然小白无依无靠,更没有亲人可以拿钱赎他,不直接转手卖了避免节外生枝,带回去干什么?
    小白耸了耸肩:“那我就不知道为什么啦。”
    听他语气轻松,宁灼微微摇了摇头。
    除非是报复,或是打算灭口,绑架犯不会把自己的意图和计划告诉被绑票的人。
    小白不知道,也无可厚非。
    宁灼观察了他的态度:“你一点儿都不怕?”
    “当时怕。现在不怕。”小白坦坦荡荡,“当时我以为我会死。可现在是他们死了啊。”
    宁灼望着他:“你倒是聪明。”
    被夸的小白流露出一点骄傲的神气:“对啊,我很狡猾的。我中途趁他们有人去上厕所,把看着我的人从后头拍晕了,还跑掉了一段时间呢。……不过后来又被他们抓回去了。”
    这一句描述倒是和宁灼初遇到他的情境对上了。
    小白见宁灼似乎没有别的可问了,就主动凑了上来:“哥,我有问题想问。”
    宁灼还沉浸在思考中,随口道:“嗯,你问。”
    小白望着他,轻声道:“你痛吗?”
    宁灼皱着眉,很疑惑地反问了一声:“……嗯?”
    “海娜”的人,包括傅老大,都知道宁灼是靠一口硬气顶着的。
    只要人没死,那就是没事。
    至于痛不痛的,这问题太矫情,连宁灼自己都不会去想。
    这样许久未见的坦诚关心叫宁灼颇不自在。
    而且古怪的是,身体上的痛偏就在他问出这句话后毫无预兆地爆发了。
    宁灼忍得面颊发白:“不关你事。”
    “关我的事。”小白言辞恳切,伸手想去握他左手手腕,“你是为了救我才变成这样的。能让我来照顾你吗?”
    宁灼翻手,毫不留情地扼住了他的手腕。
    “细皮嫩肉的。”他紧盯着小白从稍长的袖子里露出的一小段光洁干净的皮肤,目光冷得像是带了小小的钩子,“……‘捡垃圾’长大的?”
    宁灼手劲极大,握得太紧,小白的手腕因为吃痛而不住发抖。
    奇怪的是,他仍然不逃不躲,直视着宁灼:“我没说我是捡垃圾长大的。我爸妈死后,是垃圾场的叔叔爷爷养着我。”
    “他们说,我再大一点,满了十六岁,他们就要送我到吉原街去挣钱啦。现在他们分我一口吃的,到时候就轮到他们吃我了。”
    宁灼默然。
    这样的事情,在下城区的确是时常发生。
    因为稍有姿色,而被恩情或是亲情裹挟着走上那条道路的人比比皆是。
    小白不沮丧,也不自伤,仰着头,眼睛里晃着澄澈又带点狡黠的光:“他们养我,我给他们挣钱,是应该的。可你救了我的命,你就比他们重要了。重要——”
    他很认真地竖起了一根手指:“一百来倍。”
    宁灼:“……”
    不等宁灼有反应,他又迫近了几寸,一脸好奇:“大哥哥,你的眼睛颜色好像和别人不一样。”
    宁灼感觉自己捡回了一只伶牙俐齿油嘴滑舌的小狗,牙口整齐,成色上佳,瞧着挺好,但鉴于尾巴摇得太欢,忍不住让宁灼揣测他在垃圾场里是不是也能这么左右逢源,哄得人这么……
    在心里“这么”了半天,宁灼也不好承认自己还被哄得挺开心的。
    他只好避开了他的问题,反问:“你想留下?”
    小白干脆道:“跟着你,总比跟着他们好一点吧。”
    说着,他变戏法一样,从身后掏出一样东西。
    这是一朵用铁皮罐头剪成的立体小花,是介于蔷薇和月季之间的一种花,上面有人造水果罐头的糖水清香。
    这大概是他吃饭时完成的一样临时作品。
    “我知道这里是地底下。大哥哥,你不常晒太阳吧?”
    细看之下,小白生了一双天生的笑眼:“送你一朵花。等春天来了,我带你去看真的花,好不好啊?”
    作者有话要说:
    【温馨提示:本篇里小白实话含量极低,没有感情,全是技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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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4章 (四)遇
    当晚, 新的年轻护工走马上任。
    宁灼的伤不在骨,不算完全的严重,可腰是身体的轴承, 宁灼近身搏杀又靠他这一双腿。
    没有腰带着, 腿也跟着废了。
    医术再进步, 也只是能把伤筋动骨一百天的时间缩短到一个月。
    卧床休息永远是最可靠稳妥的。
    为了求稳,宁灼难得获得了一段安闲的养伤假期。
    按理说, 他该无聊得要死。
    但他身边多了个嘴甜的小东西,日子一不小心就过得飞快。
    自从知道了宁灼的名字,小白对宁灼就自觉地换了一套称呼。
    住进他房间的第一天, 他趴在窗边好奇地问:“宁哥, 你用香水吗?”
    宁灼横他一眼。
    自从那烈火灼烧的一夜后, 宁灼经常头疼、产幻, 为了缓解痛感,就用薄荷油涂在太阳穴上,因此身上常年泛着浅而清新的苦味。
    宁灼自己是反感这个味道的, 觉得和药没什么区别。
    谁会爱闻药味。
    但看小白抽着鼻子、疑似是非常喜欢的样子,他颇感纳罕,背地里拎起袖子悄悄闻了闻。
    ……结论是这小东西品味独特。
    小白支了一张床, 就睡在宁灼旁边,喂饭、系纽扣, 给他的腰推药油,一边挨着宁灼因剧痛而恼怒万分的骂,一边轻声哄着“马上就好了马上就好了”, 多线并行, 都不够他忙的了。
    小白什么都能干,而且手脚麻利, 眼色极佳。
    不用宁灼多说什么,一个眼神,小白就能把他想要的东西递过来。
    那种机灵劲,透着股细致精到的世故。
    不是受过大磋磨的孩子,做不到他这样面面俱到。
    相比于他遭受重创的腰,“海娜”对付外伤更加得心应手。
    他肩上的贯通伤就好得很快。
    一枚鲜红的圆形疮疤烙在了他的肩侧,边缘还带着锯齿状的纹路,透过雪白偏薄的衬衣,看起来像是一枚艳丽的胎记。
    小白隔着衣服,用手指一点点去摸那伤疤:“宁哥,疼不疼?”
    宁灼闭着眼睛:“拿下去。摸一会儿又要疼了。”
    然后小白就乖了,缩回手去,却不肯挪开视线,一眼眼地看他。
    宁灼装作没有发现他的打量。
    他始终没有对小白的身份放下戒心,很有心让“调律师”查一查他。
    可“海娜”基地落成不久,多的是要花钱的地方,“调律师”又是只认钱的主儿,亲兄弟也要明算账,付讫办事,概不拖欠。
    宁灼把这笔账倒来倒去算了一阵,觉得实在没有在小白身上多耗上一笔的必要。
    杀小狗又何必用宰牛刀。
    他那样年轻,真要有什么异心,宁灼一只手就能打发了他。
    不过,宁灼偶尔扫到浏览《银槌日报》上不断更新的寻人启事或是失踪报道时,会多留心一眼。
    这世界上的离散苦楚良多,却和小白没有什么关系。
    的确没有人在寻找和小白相似的人。
    因为小白过于粘人,而且挨了轰也不脸红,照样笑眯眯地跟在他屁股后头,宁灼也渐渐习惯身边有了这么一个他。
    “海娜”里的其他人对此啧啧称奇。
    宁灼为人暴躁,嘴还异常地毒,在大多数队员眼里是只可远观的二哥,真要呆在他身边,堪称如沐阴风,更别说拿热脸去贴他的冷屁股了。
    小白对于这些疑问,都是统一的回答:“我觉得宁哥人很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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