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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查理曼变成了一个真正的孤家寡人。
    整个家孤清得成了冰窖。
    在冰窖里,失去了沟通交流的对象,人总容易瞎琢磨。
    查理曼每天定点上班下班,一切如常,在家里却焦虑得几乎发疯。
    越是琢磨,越是折磨。
    谁也不知道本部武临死前究竟有没有交代出什么。
    查理曼有心去查一查,但以他如今的工作权限,他什么也查不到。
    他打开电视,上面是已经彻底将他取而代之的林檎。
    他关闭电视,就会听到妻子咿咿呀呀地唱着不知道唱给谁听的摇篮曲。
    在这样的环境里,查理曼似乎只有步上妻子的后尘、变成另一个疯子,才能活得稍微舒服一点。
    可查理曼不认命。
    他能从云梦区那个大泥潭里爬出来,就注定了他不是个能认命的人。
    他清点了一下手上动产与不动产的情况,确定了一件事:
    ……宁灼必须死。
    第111章 (三)明争
    此时, 被查理曼恨出血来的宁灼,正在食堂里吃饭。
    近来,宁灼的胃口不错。
    “海娜”的人, 私下里一致觉得宁灼吃饭约等于是在吃猫食, 左一口右一口, 很快就饱,对饮食质量也毫不在意, 能凑合就凑合,纯是为了补充基本的营养而“进食”。
    所以他们习惯自己准备一点吃的,放在基地的各个角落, 撞运气一样, 如果宁灼突然有点胃口, 就能及时把他喂饱。
    他们总鼓动着让宁灼去带夜宵, 也是希望他突然馋嘴,能给自己买回一样两样好吃的回来。
    甚至有人认为,傅老大总守着食堂, 也是跃跃欲试地想要把他喂胖。
    可惜宁灼一年之内去食堂的次数少得可怜。
    现在他能坐下来,安安心心吃几顿热饭,整个“海娜”都不约而同地喜气洋洋起来。
    就连金雪深也挺高兴。
    不过他对着宁灼, 这辈子嘴上是说不出什么动听的来了:“转性了?识好歹了?”
    宁灼没理会他。
    冥冥之中,宁灼感觉, 他的旧生活快要结束了。
    新生活朦朦胧胧的,就在前方,他看不清楚, 心里没数。
    所以他像动物一样, 面对未知,先吃饱再说。
    这天晚上, “海娜”和“磐桥”一起聚了会。
    两家一起呆了这么久,早在暗地里各自有了交往,只是碍着宁灼和单飞白的面子,也碍着他们过去打打杀杀了这么多年的过往,不大乐意把这种关系摆在明面上。
    闵旻不出外勤,又性情坦荡,不拘着什么,和凤凰交朋友交得最为坦荡,可以说是一马当先地破了冰。
    可一群大老爷们儿却扭扭捏捏,即使对彼此有了钦佩,也有了共同话题,却也只敢私下来,黏黏糊糊、眉目传情的,宛如偷情。
    不过,几杯酒下肚,大家就没那么多忌讳了,杂糅在一起嗡嗡地攀谈起来。
    酒酣耳热之际,匡鹤轩的胆子也大了,居然没压住好奇,开口打听起宁灼过去的事情来:“宁哥,你胳膊是怎么……没的?”
    他并没指望他说,甚至在问出口时,匡鹤轩已经下意识挺直了背脊,绷紧了肌肉,做好了挨骂挨抽的准备。
    但宁灼看他一眼,很平淡地作出了回答:“碰到绑票的了。”
    正在搂着手下的肩膀说笑的单飞白回过了头来,遥遥地投来一个神情复杂的目光,耳朵也竖了起来。
    匡鹤轩颇感诧异:“谁敢绑您啊?”
    既然开了话题,宁灼索性简单地讲述了他的过去。
    宁灼的苦难,放眼整个银槌市,其实真不算什么。
    在银槌市底层,多的是流离失所,多的是惨绝人寰。
    他比金雪深幸运,还保有大部分肢体。
    他比闵旻强悍,能靠着自己的力量自救。
    他比唐凯唱清醒,他至少知道自己的亲眷因何而死,有着明确的仇家。
    而且,在那样的死境里,他一个小小少年硬是单枪匹马地闯了过来,在这残酷世界里徒手创下了一个“海娜”。
    再加上宁灼讲故事时毫无渲染,宛如在讲述第三个人的事情,故事中凄惨的因素被削减了不少,落在旁人耳里,更像是一个合格雇佣兵的成长前史。
    譬如匡鹤轩,就听得心悦诚服,热血沸腾。
    平心而论,他即使活到了这把年纪,也不能够像十三岁的宁灼那样狠绝。
    他热切崇拜地看着宁灼,小声感叹:“宁哥,牛逼。”
    但一向话多又爱热闹的单飞白静了下来。
    他一语不发地听完了整个故事,望着宁灼和他的手臂,眼睛一眨一眨的。
    宁灼也察觉到了他遥遥投来的目光,并被他那一瞬不瞬的眼睛看得有些心乱。
    但他并不看他,只静静喝下一杯酒。
    旧日的痛苦,宁灼已经把它尽数吞了下去,结成的不是痂,是向内而生的一身钢筋铁骨。
    非这样不可,否则如果伤口时时开裂流血,他报不了仇。
    单飞白难得地沉默到了回房间的时候。
    宁灼带着一点好闻的酒气,率先踏入房间,打开灯,让柔和的灯光撒遍全身,同时头也不回地问单飞白:“今天怎么了?哑巴了?”
    话音刚落,刚刚明亮起来的房间骤然回归黑暗。
    在黑暗中,有人从背后抱住了他。
    灼热的掌温贴着他的皮肤,将他的毛衣从下卷起,露出了他的肩背。
    宁灼被他顶得一路向前,摸黑伸出手臂,撑住了一面墙壁。
    “只喝酒,没吃饭?”宁灼冷淡地嘲笑他,“馋成这样?”
    然而,单飞白并没有做越轨的行为。
    他只是俯下身,温柔地亲吻了他肩膀和义肢交界处那细细的裂痕。
    宁灼的身体立即弦似的紧绷僵硬起来:“嗯……”
    他这一身钢筋铁骨,不是用来应付这个的。
    宁灼听到单飞白的话音从耳边响起。
    这回,他没有撒娇,语气仿佛是正在忍受什么难以忍受的事情:“……疼死我了。”
    奇异的,宁灼听懂了他这句没头没尾的话。
    他的耳垂像是被烈火燎了一下。
    可那里分明没有火焰,只有单飞白的呼吸。
    单飞白认真地亲吻他的伤口。
    生物传感功能忠实地将嘴唇柔软火热的触感传达到了宁灼的大脑,惹得他害疼似的,一阵一阵地哆嗦。
    单飞白是真的疼。
    自从宁灼说起他的故事,他的肩膀就火烧火燎地疼了一晚上,疼得他什么都想不了,什么都做不好。
    单飞白把额头抵在他的锁骨上,埋怨自己:“我来得好晚啊。”
    宁灼被他的语气逗得想笑,却又被他的又一个吻弄得尾音颤抖:“那个时候你才八岁。……别他妈亲了……”
    单飞白认真地回想,宁灼在地狱里煎熬的时候,他究竟在干嘛。
    ……记不清楚了。
    他是众星捧月的小少爷。
    他是血火求生的修罗鬼。
    他们的一生本该是天堂地狱,毫无交集。
    然而现在他们拥抱在一起,灵魂都要被热烈又温柔的吻融化在一起。
    单飞白从来没被宁灼驯服过。
    宁灼不让他亲,他就要亲,亲得宁灼微微腿软,几乎感觉自己在被单飞白点燃。
    他咬牙道:“停下……”
    单飞白知道自己应该听话。
    他们说好,有大事要办,节省体力,有炮也留着再打。
    可单飞白今天喝了酒,心里又疼得难受。
    他难受了,就容易撒疯,又试试探探地想要咬人,想要为所欲为,想要把宁灼占为己有,包括他的痛苦和不安。
    警告无效,宁灼终于是忍无可忍了。
    他轻易甩脱了单飞白的拥抱,把他一脚踹到了墙上,撞出了咚的一声闷响。
    紧接着,在微微的眩晕间,单飞白的下巴被一只冰冷的手捧住,另一只手圈抱住了他的后颈。
    宁灼以这样一个随时能扭断他脖子的进攻姿势,吻上了他的嘴唇。
    嘴唇冰冷,口腔温暖。
    宁灼从不会主动亲吻单飞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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