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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堪称无礼的回应让凯南的笑容都僵了一下,心里笑骂了一声:这可是你自己撒野,非要一张嘴就得罪人的。
    林檎微微一笑,想起了当初年轻时的宁灼对他认真提出的建议:“在脸上纹个身怎么样?遮遮伤疤,纹个玫瑰。”
    林檎摇头,并不赞同:“那样太花哨了。”
    宁灼说:“那你就做花脸猫吧。”
    很长一段时间,林檎在宁灼的通讯器里,都叫花脸猫,或者“小花鲢”。
    宁灼的促狭一面,林檎很有见识,因此态度坦然。
    宁灼收回视线,神色漠然地四下打量一圈:“我来得晚了。”
    凯南满面春风:“一个小时前才通知您,您的速度已经够快了。”
    说着,他越过宁灼,瞧了一眼本部亮:“本部先生,上次见您,还是在瑞腾的年会上。”
    本部亮面无表情地被凯南吓了一大跳。
    因为凯南背后的玻璃水墙色作幽蓝,把他衬成了一张狰狞的、微笑着的蓝脸,看上去简直有了几分面目可憎。
    好在本部亮面部神经不太发达,反应麻木地瞧了他一眼,便又垂下头去,只有一双腿藏在桌子底下,有规律地打着摆子。
    包厢内一片诡异的安宁。
    马玉树翻来覆去地想着凯南为他制订的杀人计划,想得有些魔怔,迟了一步才注意到对面的那位取代了单飞白而来的年轻人。
    这一眼看过去,他触了电似的打了个哆嗦,感觉自己是在白日里见了鬼。
    ——他觉得这人很眼熟。仿佛是某个熟人没喝孟婆汤,投胎转世,又坐在了自己身前,目光阴冷冷的,蓄谋着要和他算一笔旧账。
    马玉树悚然之际,立即去翻找此人究竟像谁。
    可他越是着急,越是无迹可寻。
    他做的恶事不止一件,要盘点起来,也实在是件力气活。
    为表诚意,宁灼的右臂换用了一条防弹玻璃外壳的手臂,内里的机械流转一目了然,完全没有配备任何进攻型武器。
    剔透美观,华而不实,与他的外貌不谋而合,是一把锋利的玻璃剑。
    今天宁灼看上去完全不打算动武。
    凯南愈发放心,看服务生给大家倒了一圈酒后,就以放松姿态倚向一边,掏出一个新的打火机,想再点上一支雪茄,同时又看向了本部武:“本部先生约了我们来,怎么跟锯嘴葫芦似的?”
    本部武再次被点名,也不能装聋作哑了,便抬起头来,很勉强地一笑:“这次来,主要是赎罪,也想要解释一些误会。”
    “误会?”凯南撑住面颊,“……我倒想听听有什么误会,和小马告诉我的有什么不同。”
    菜肴鱼贯而上,在水墙的冷光映照下,鱼肚都泛了蓝,看上去简直令人毫无食欲。
    餐桌上的所有人都各怀心事,无人动筷,只有凯南一个人举箸大嚼,听着本部亮干巴巴的陈述,听得似乎是极有兴趣的样子。
    林檎没有别的事情可做,就开始打量这间宴会厅。
    没有监控,没有窗户,灯光也是恰到好处的昏暗,如果不是脚下踏着的地毯足够高级柔软,林檎会把这里当做一个私密的审讯室。
    只是空气里始终有一股酒精味,挥之不去。
    林檎瞄了一眼墙上的新风系统。
    ……是开着的,看品牌,是高级货。
    那这股酒精味为什么一直长久不散?
    林檎的疑惑,早早入场的凯南和马玉树都没有。
    他们在房间里呆得久了,对这淡淡的缭绕的气息已经麻木。
    但林檎对此相当敏感。
    一旦被他发现一个疑点,那他的大脑就马上开始了运作。
    他发现,地毯被掀起来过。
    当然,这有可能是凯南他们干的。
    但是林檎目光遍扫了洁净的墙纸,发现有两道高低位置不同的淡淡痕迹。
    ……最近,应该是有两拨人,都做出了“把地毯掀起来堆到了墙角”的动作。
    有人对房间动了什么手脚。
    那么,这恒久不散的酒精气息从何而来?
    林檎的目光还没找到落点,本部亮的那场毫无说服力的演讲就结束了。
    主题归纳一下,就是他欠债全是生活所迫,没想到会闹到这样,既然大家以前都是朋友,他现在手头也宽裕一些了,他可以还账,并负担起他们这些时日来的一些损失。
    这件事马玉树肯定是做不了主的,所以本部亮才要请凯南来。
    林檎听得稍稍活了心思。
    他早知道凯南在放高利贷,但是始终抓不到确凿证据。
    马玉树倒是个不错的人证。
    如果他肯指证,那么他大概能提供一套完整的证据链。
    但是,看马玉树惊弓之鸟的呆滞模样,林檎对此感觉并不乐观。
    凯南耐心地听到此处,嘴角微微一扬:“的确,听本部先生这样说,倒是很有道理。不过这也不用征求我的意见,我呢,主要是起到一个居中调停的作用,这么些年,我在银槌市也总有些影响力,所以小马请我来这里,也是希望能和平解决你们之间的争端。”
    说着,他将笑盈盈的目光意味深长地投向了马玉树:“小马,你说呢?”
    马玉树现如今心思愈发散乱,回答得却很利索:“如果能还钱,什么都好。”
    “对嘛。”凯南一击掌,“我们图的是钱,并非是想要打打杀杀,”
    眼看着宴会厅里的气氛一派和谐自然,宁灼却不合时宜地发出了一声淡淡的嗤笑。
    凯南一挑眉,望向宁灼:“宁先生有什么高见?”
    “高见是没有的。”宁灼看向他,“……下贱倒是实实在在。”
    凯南想,粗俗。
    但他想,他没有必要和一个美人计较。
    尤其是一个这样一个快死的美人——不是死在马玉树手里,就是死在“卢梭”手里。
    他毫不尴尬地端起了酒杯:“看起来,宁先生对我们意见很大哈,是不是最近有些麻烦,影响到您的心情了?”
    凯南抬起手指,动作优雅地要去敲杯口,眼睛却还是盯着宁灼:“只要钱到位,银槌市的什么问题都能解决。宁先生是雇佣兵,应该明白这个道理的。”
    宁灼看他:“是么?”
    凯南笑:“不多说了。”
    他望向了对面的马玉树,意味深长道:“都在酒里了。大家都举杯吧。”
    铛——
    一声清越的敲击声,在宴会厅内回响起来。
    下一秒,早已构思了无数遍动作的马玉树抬起手来,没去拿杯子,而是抓紧了面前的打火机,麻木却又准确地对准了宁灼,快速按下了伪装的扳机。
    经过这段时间的盘算,他已经想透了。
    ……凯南先生的计划的确是最有效的。
    听他的话,自己才有活路。
    但他可以选择不杀宁灼,只打伤他,这样不至于把“海娜”得罪得太狠,又能达成凯南的目的。
    作为赌徒,他愿意再赌一次。
    马玉树发难太快,又选在了大家一团和气地要碰杯的时候,几乎没有人反应过来,一道镭射光便暴射而出,直奔宁灼的肩膀。
    可惜马玉树实在是太紧张,本来想射宁灼的肩窝,最后枪只擦过了宁灼的肩膀皮肤,背后的玻璃水墙应声而碎。
    那些都是钢化玻璃,碎起来是一颗颗蜂窝状的小颗粒,伤不了人。
    凯南正作受惊状,向后退去时,就被水墙里汹涌喷出的水淋了一头一身。
    房间里的酒精气息骤然浓厚到了让人睁不开眼的地步。
    ……酒精,居然藏在这里。
    和他一起遭殃的,还有肩膀流血的宁灼。
    他歪着头,看向彻底怔住了的凯南,湿淋淋地问他:“只要有钱,什么事就都能解决吗?不一定吧。”
    “……比如说,你买得起一条命吗?”
    话音落下,一直立在旁边、效仿装饰花瓶的仿生人服务员一步上前,抓住桌上还在给鱼加热的炉子,将底下的小火炉准确掀向了浑身湿透了的凯南。
    这仿生人服务员的机械灵魂,此刻已经被替换成了于是非。
    变起突然,金雪深都没能反应过来。
    之前明明一切顺利。
    从傅老大那里提前获知了聚会地点后,他们就完成了一次深夜潜入,将水墙里的水做了替换。
    他们也给这次聚会排了座次表,确定水墙绝对会在凯南的背后。
    按照他们的计划,于是非在完成电子夺舍后,会设法打破那面玻璃,让里面的酒精喷上凯南一身。
    没想到,凯南会提前发难,让马玉树开枪,打碎了那面玻璃。
    问题是,在他们原来的计划里,宁灼是会被金雪深找借口提前推离凯南身边的!
    酒精遇火即燃,不等凯南反应过来,火苗已经犹如复仇厉鬼一样,轰的一声上了他的身,让他从头到脚变成了一个火人!
    宁灼不便行动,只能坐在那里,用实际行动轻描淡写地抛给了林檎一个问题:
    遇到这样的情况,你救我,还是救他?
    林檎也用实际行动给了他答案。
    他扑向了无法活动的宁灼,在火势未曾蔓延到他身上前,把他扑倒在地,连滚了好几圈,熄灭了他手臂上的火苗。
    在接触间,林檎才意识到,宁灼腿上披着的毯子,是防火的。
    而林檎的这个举动,也间接救了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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