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送走顾弦之后涂菱又在窗前欣赏了一会儿月色,这才洗脸漱口,和衣躺到了床上。
她明明刚才还很清醒,可脑袋一碰到枕头,睡意便如潮水般涌来,整个人就像躺在软绵绵的云朵里那般舒服,身体变得轻盈,但意识却慢慢下沉。
涂菱在睡着之前只有一个想法:也许是之前喝下的梨花白经过长时间的酝酿突然发挥了作用吧,毕竟小道士都说了喝了这个有助于睡个好觉。
可这个好觉只睡了一半,涂菱就像被人推了一把,将她从软绵的云朵上推了下来,她心中一惊,毫无预兆地就醒了。
猛然睁开眼睛,涂菱的额头没来由冒出了颗颗汗珠,手臂上的汗毛纷纷立了起来。
屋内一片黑暗,从窗户缝中投进来的一丝月光在此时看上去都带着诡异的惨白。
涂菱的心脏突突直跳,这种感觉她太熟悉了,是身体在预警。
……好端端地睡在房中,门窗也都上了锁,会有什么危险?
出于本能,她掀开薄被,一个翻身便坐了起来。
四周非常安静,安静到她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涂菱用夜视功能仔细查看了一下,房间里一切正常,就连睡前跟顾弦喝茶的杯子位置都丝毫没变。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她的身体预警系统出现了问题?
下一秒她便否认了这个可能,从小到大,一旦有这种感觉绝对会遇见危险。
涂菱抓起枕边的修罗刀,提起真气,站到了床后的隐蔽处。
她刚站定便感到了一股威压朝她袭来,这股力量突然而猛烈,她甚至被震得身体一时无法动弹。
涂菱拿着修罗刀的手微微发抖,来的这个人,修为要比她高出起码三个等级,至少是筑基以上。
和这个人对上,她一丝获胜的希望都没有。
虽然顾弦就在他的隔壁房间,可就算他赶过来也无济于事,只会多一个牺牲者。
随着时间的推移,那股威压在减少,涂菱的手脚也慢慢变得可以活动起来,可她却觉得自己更危险了。
就在此时,一个黑色的影子突然出现,接着迅速向窗户靠近。
外面的月色明亮,又起了一阵风,这影子与窗外的树枝一起晃动摇摆,显得颇为鬼魅狰狞。
涂菱恨自己这对眼睛有夜视功能,看得如此清楚,连装瞎都无能为力。
修罗刀捏在她的手上,刀把都已经被汗水浸湿,这时候她的脑子几乎已经停止了思考。
她眼睁睁看着那道影子距离她越来越近,马上就要贴到她的窗户上……
“啊!”
只听到一声闷哼和一道不大明显的金光闪过,涂菱见证了奇迹的发生。
那道黑影像是被什么击中,如同死鸟一般直直从半空中坠下。
“砰--”重物砸落在地的声音响起,在黑夜里特别响亮。
此时涂菱的手脚就像被解开了束缚,彻底可以活动了,一种劫后余生的感受将她笼罩。
她明白,自己又一次被好心人救了。
思及此,涂菱几步跑到窗前,将窗户推开,向下望去。
月光把街道照得很亮,一个穿着黑袍,披头散发的大汉正如同死狗一般脸朝下趴在地上。
他几次三番想爬起来,都被一道金光击中,然后再次摔了下去,毫无还手之力。
“恕在下有眼不识泰山,还请高人饶了在下的狗命。”黑衣大汉声音低沉,带着浓浓的哀求之意,都快要哭出来的那种,“求求您了,求求了……”
“邪魔外道在外.发.浪也就罢了,老夫的地盘你这淫.虫也敢来滋扰。”苍老的声音响起,带着刺骨寒意,“既然脏了我的清净地,那便留下点东西再走罢。”
语罢,又一道金光闪过,黑衣壮汉惨叫一声,鲜血飞溅,他的一只手臂直挺挺被砍了下来。
断臂咕噜噜滚到了街边的下水沟中,几只老鼠吱吱嘎嘎尖叫着,兴奋地围上去抱着断臂啃了起来。
第24章
老鼠的眼睛泛着红光,一拥而上,撕咬着残臂,咀嚼的声音伴随着溅出的血肉,兴奋得像在享受一场饕餮盛筵。
而趴在地上的壮汉,鲜血流了一地,浑身抽搐着,只能发出声声痛苦的喊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寂静的夜里,这两方的声响混合在一起,活像一场非现实的恐怖电影,令人心惊胆战。
明明客栈的对面就是大刀行的场子,里头也住着不少修士,但那里仍然黑灯瞎火,安静得要命,无论是店家还是客人都无人出来看热闹,生怕惹祸上身。
这便是修真界的现实,强者敲打弱者理所应当,如果弱者那方还主动犯贱去惹强者,被打被杀就更是活该。
涂菱用脚趾头也能猜到,这个壮汉是修合欢邪术的修士,不知道什么时候盯上了她,趁着半夜就来动手了。
对于这样的烂人,她自然不会同情他被收拾,只是被这场面震撼到,一时脑子有些空白。
等反应过来后便是一阵后怕袭来,差点就完犊子了,还好老孟救了她。
……不对,准确地说,她是住在这家客栈借了光,得到了老孟的庇佑这才逃过一劫。
“在下、在下初来贵宝地,有眼不识泰山,还请大师放过小的。”倒地的黑衣壮汉此时已经无心惦记他的猎物,他只想保命。
壮汉不停求饶,声音颤抖着,发出每一个字都咬着牙,显得痛苦异常,“在下再也不、不敢了,真、真的不敢了。”
“以后敢来我客栈闹事,取你狗命。”冷冷的声音再次响起,随后响起关门的声音。
老孟走后,趴在地上的黑衣壮汉也能动了。
他缓慢地坐起来,先是用剩下的那只手在断臂的肩膀处点了几下将血止住,又打着摆子从腰间掏出丹药服下,这才死里逃生一般开始大口大口地喘气。
涂菱暗自冷笑,偷鸡不成蚀把米,活该。
她关上窗户,正要回去继续睡觉,突然听见街外传来声响。
起码有三个人在向这边靠近,脚步很轻,修为跟她差不多。
涂菱心里一紧,难道又有人搞事?
她将窗户纸戳开一个洞,正好看见几个穿着青布长衫像是家丁护院的男人跑向黑衣大汉处,二话不说扶起他,架着就往东北方向离开,几人很快便消失在夜色之中。
看来这修邪术的壮汉没说谎,他应该是被谁邀约,初次来欢喜镇。只是这厮没摸清老孟的脾气和底细,以为他不会多管闲事,便莽撞前来造次,谁知道整只右手手臂都没了,这淫、贼以后怕是练不了合欢邪术,修为这辈子也就到头了,可谓得不偿失。
……
涂菱回到床上,抱着双膝,仔细思考刚才发生的事情,更觉浑身发冷。
她这种唐僧肉体质,行走江湖真的是很危险的。
不像孤山的第一层森林,这里藏龙卧虎,连路边摆摊的商人、富贵人家养的奴仆都是炼气修为,更别提那些专业保镖打手和镇场子的金丹修士了。
她仿佛绵羊走进了狼群。
涂菱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被这壮汉给盯上的,她一丝一毫都没有察觉。
要不是小道士把她安排进老孟的客栈,她现在已经变成别人练功的炉鼎,走上原书女配的炮灰道路。以后自己绝对要加倍小心才行,一点都马虎不得。
胡思乱想下,涂菱后半夜一直无法入睡,靠着打坐才勉强将心神稳住。
……
天一亮,她的房门就被敲响了。
“小菱,是我。”门外传来顾弦轻柔的声音,“你醒了吗?”
“弦哥,你等下。”
涂菱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裙和头发,这才去开门。
门外的顾弦精神奕奕红光满面,一看就是睡得非常好。
他进门之后看见涂菱有点惊讶,“你怎么看上去面容有些疲惫?”
“你没听见?”涂菱更为惊讶,“昨晚上老孟收拾登徒子那么大动静呢。”
顾弦整个人有点懵,满脸都挂着问号,“妹子,我不懂你在说什么。我昨日跟你聊完天回房倒头就睡,眼睛一睁就是天亮之时,什么也没听见呀。”
涂菱:……
她昨天还纳闷为何顾弦没有出现,原来是直接睡死过去。
就是不知是酒的作用还是那个黑衣壮汉使的幺蛾子了。
“到底发生何事了?”顾弦意识到出了大事,神情立即严肃起来。
涂菱叹了口气,“昨晚我这个唐僧肉,差点被人抓去炖了。”
接着她把昨晚的事情仔细给顾弦讲了一遍,“多亏你想得周到,不然我就……弦哥,真的谢谢你。”
“你怎么又如此客气。昨晚我应该是着了那个邪修的道。”顾弦气愤道:“修炼合欢邪术的门派不多,但个个手头都有些下三滥的迷、药迷术,令人防备不及。我没想到竟有人胆子如此大,真敢来这里作恶。”
“还好老孟出手了。”涂菱道:“虽然我知道他并不是特意救我,只是不希望有人来这里闹事,可我还是想感谢一下他。”
顾弦点头,“应当的。”
……
无名客栈有个小小的后院,涂菱他们在前厅没见到老孟,便来此处寻找。
后院小归小,但种着花草,有水井鱼缸,还建了石凳石椅,弄得有模有样的。
老孟正抱着酒葫芦坐在藤椅里,见他们过来也没理,自顾自地饮酒,一脸惬意。
“老孟,早。”顾弦笑眯眯跟他打招呼。
“去打水洗漱吧。”老孟朝水井处抬了抬下巴。
“行。”顾弦给涂菱使了个眼色,自己挽起袖子往水井处去了。
涂菱走到老孟跟前,抱拳微微鞠躬,郑重道:“孟大师,昨晚谢谢您出手。”
老孟眼也没抬,“什么大师小师的,酸不拉叽。”
涂菱再次真诚道谢:“不管怎样,感谢您救了我的命。”
“我只是不想让这些邪魔外道脏了我的地方。”老孟说着看了涂菱一眼,冷道:“你这体质,不找个地儿好好呆着修炼,还跑外面瞎晃悠,是嫌自己命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