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墙上有从里面延伸出来的树枝,宁溪辨别了一下,认出是凌霄花。
江与薇拉着门环敲了敲。
很快就有人来开门了,是个看起来一脸福相的阿姨,中短身材,稍胖,穿着棉袄,腰上系着蓝布围裙,看到江与薇就笑着招呼道:“来了。”
然后目光落在宁溪的身上,“这位就是宁小姐?”
江与薇笑着点头,跟宁溪说:“这是王姨。”
宁溪跟人打了招呼,跟江与薇一样喊了王姨。
“老师呢?”
江与薇带着东西进门。
“在后花园看他的那些宝贝菜呢,说我跟老李没照顾好,我们要帮忙还不肯,这倔老头。”王姨吐槽几句,又去拿两人手上的东西,“你们先坐,我让老李去喊他。”
“不用,”江与薇说,“我们自己过去。”
“那也行。”
王姨也没跟她们客气,她是奚家的老人,跟丈夫两个人,一个做菜一个开车。
江与薇从小拜奚居宁为师,她也算是看着江与薇长大的。奚居宁没儿女,就一双徒弟,视若亲子,不过现在某个混账的已经攀上别的高枝了,也就这位江小姐还十年如一日,逢年过节就往这边跑。
就是也可惜。
碰上个不要脸的畜生。
亏得她自己心里门清,没跟那个畜生继续折腾。
王姨心疼她,又念她有阵子没来了,放缓嗓音跟江与薇说道:“我多去做几个好菜,今天老李去市场买了不少,还有你最喜欢的白条。”说完又去问宁溪,“宁小姐喜欢吃什么?”
“啊。”
宁溪呆了一下,反应过来刚要说句都可以,就听江与薇在一旁说:“她是绍兴人,您给做几道清淡可口的。”
“哟,那可是个好地方啊。”王姨笑道,还讲了句绍兴话,“绍兴黄酒老好去个。”
这一句话立刻打消了宁溪的陌生感,她微睁眼睛,十分惊讶:“您也是绍兴人?”
王姨笑笑。
江与薇在一旁解释:“老师以前隔三差五就喜欢去别的地方住上一段日子。”
宁溪明白了,点点头,夸王姨:“您的绍兴话比我还标准。”
她也不是闭着眼瞎夸。
实在是自己的方言不堪入耳。
尤其是现在普通话说多了,就更加不太会讲了。
王姨又笑着跟她们聊了几句,转去厨房。
“走吧。”江与薇也带着宁溪去了后院。
才到后院。
还没看见那位奚大师,就听到一句——
“来人了来人了。”
宁溪吓了一跳,循着声音看过去是只乳白色的鹦鹉,也没系绳,就停在杆子上,扇着翅膀提醒院子里的人,看起来就挺耀武扬威的。
“老师。”江与薇跟人打招呼。
宁溪也刚要跟人问好,就被眼前的情形愣住了,那位每次出场都仙气飘飘的奚大师穿着一套白色唐装,就蹲在地里弄菜叶子。
最后还是他先出声:“来了。”
老人年纪大了,声音却还爽朗。
中气十足。
如果不是那满头银发,根本看不出老态,那双眼睛就更加明亮了。
他看着宁溪。
宁溪却不敢直视人,四目相对,她就先收回目光,喊人:“奚老师。”
声音都绷紧了,透着一股子紧张。
奚居宁笑呵呵起来,接过江与薇递过来的毛巾随手擦了一把,跟宁溪说道:“别紧张,我也不会吃人。”
宁溪:“……”
不知道为什么,好像更紧张了。
“去里面说
话吧,外面太冷了。”江与薇在一旁笑着说。
三个人进了旁边的书房。
进去之后,宁溪感受着里面暖气,才终于觉得自己活了过来。
江与薇去旁边泡茶,奚居宁又拿热水擦拭了一回手,看宁溪还拘束着不知道坐在哪里,笑着指了一个位置,“随便坐。”
宁溪这才道谢坐下。
屋子里热。
她裹着羽绒服不舒服也不方便。
江与薇正好过来,看她一脸纠结的样子,就了然她在想什么,跟宁溪说:“溪溪,你把衣服给我,我去挂到旁边的衣架上。”
解了宁溪的燃眉之急。
她松了口气,脱掉羽绒服给江与薇,回座的时候发现那位奚大师还盯着她看。
不知所措。
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最后还是奚居宁笑着问她:“我听阿清说,你跟她家老幺在谈恋爱?”
宁溪黑亮的瞳孔微微放大,像是在惊讶他怎么知道的。
奚居宁捧过江与薇倒的茶,喝了一口,老神在在道:“阿清是个耐不住的急性子,你上门那天,就跟我们都说过了,还特地拿了你那天的沙画给我看,问我怎么样?”
没想到是霍阿姨说的,宁溪心里有点小欢喜,但也不敢在这位长者面前自矜,她垂着眼帘小声说:“我就是乱画的,不敢在您面前班门弄斧。”
奚居宁看着她:“谦虚是个很好的美得,但该夸还是得夸。你要是不好,与薇也不敢请你帮忙。”
江与薇也脱了大衣,正在一边整理茶几,听到这话也笑着附和了一句:“是啊,溪溪,别自谦,你很好。”
宁溪被两人夸得反而更加不知道说什么了。
也不知道是屋里的暖气太足,还是她实在太容易害羞,她的脸又不自觉地红了起来。
好在无论是奚居宁还是江与薇都是温和包容之辈,并不会因为她的拘束和赧然而说什么,正好王姨切了一盘水果进来,奚居宁还让宁溪多吃点水果。
宁溪点头答好。
她心里还是不清楚这位奚大师今天找她过来到底是做什么。
只是单纯见见面吗?
还是——
心里正乱七八糟想着,忽然听到老人问她:“我听与薇说你是半路出家,那你的沙画也是自学?”
宁溪轻轻啊了一声,诚实地摇了摇头:“不是,沙画是跟我师父学的。”
不知道为什么。
宁溪明显感觉到她这句话后,对面那位泰然自处的老人神情变得激动了许多,“……你师父他叫什么?”
宁溪隐约察觉出她今天被喊过来的原因,放下手里的叉子说:“我不知道,师父没跟我说过,不过我听人喊他老阮。”
“老阮……”
奚居宁轻声呢喃,忽然,他像是想到什么,连忙打开抽屉,把一个相框递给宁溪,语气紧张而局促:“你看看,是不是他?”
他太失态。
让宁溪有些没反应过来。
还是江与薇走过来,“溪溪,你别介意,师父是觉得你画沙画的习惯有些像我师叔。”
“师叔?”
宁溪更加惊讶了。
江与薇点头:“我师叔和师父同出一宗,不过我也没见过他。”
这一会功夫,奚居宁的情绪也平复许多了,他没再那么激动,但声音还是哑的,“他离开北京好多年了,我走过许多地方,都没找到过他。这次冒昧找上你,也是觉得你的画风和习惯和师弟太像了。”
尤其是最后的收尾。
宁溪心中吃惊。
但也不敢确定她师父是不是就是奚大师口中的那位师弟。
“我看看。”
她拿过相框。
相框里是三个人,两男一女,女人穿着裙子梳着辫子,站在中间门笑靥如花。而两个男人,差不多高大,一个戴着黑框眼镜,温和斯文,一个则扬着下巴,手插在裤袋,意气风发。
宁溪认出那个黑框眼镜的男人应该就是面前这位奚大师,虽然年代久远,但这双眉眼依旧温和。
至于另一位,宁溪仔细看了好一会,觉得像,又觉得很难跟她那位每天穿得破破烂烂、邋里邋遢的师父联系在一起。
她放下相框。
奚居宁看她这样,原本期待的心一下子就砸了下来。
他身子往后靠,闭上眼睛,失望的心情不言于表。
“我也不清楚是不是,因为我见到师父的时候,他……嗯,变化还挺大的。不过我这有他的照片,您看看是不是?”宁溪翻找相册,找到其中一张递给眼前的老人。
老人几乎是立刻睁开眼,扑过去拿过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