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往前一段路,印象里是有条小河的,许毅经常下了课,就到那里走走。他不是什么生物学家,想观察水里的动植物,只是盯着那自由自在的鱼儿,想像自己未来的样子。
他觉得自己真的过得很自在,就像现在一样,明明是上班的日子,却带着某人翘课。
梁诗伶也不在意,反正整个学校也只有许毅会点名。至于许教授蹺班这件事,被扣薪水、被革职,这都不关她的事。
「我听见河水声。」梁诗伶听见远方潺潺流水声,急忙跑过去查看。
「我也要看!」小男孩跟着在后头也想跑步,可是身体状况并不允许。
梁诗伶赶紧不着痕跡地放慢脚步,一边用眼角馀光偷瞄后方。
「唉呀!」
三个人同时衝上去想要扶住小男孩,他却抢先一步跌在地上。
梁诗伶这下慌了,就是她跑太快,小男孩才会跌倒。
「宝贝,你还好吗?」许雯蹲下去,看见小男孩的长裤破了一个洞,鲜血缓缓留下来。
「没事,跌倒再站起来就好。」许雯拍拍许言煋的头,伸手要把他扶起来。
此时在小男孩的眼里,模模糊糊的,什么也看不见。
他没有听清楚母亲说的话,耳朵边有奇异的嗡嗡声。
他靠着后面,倒下去......
「许言煋!」还好许毅就站在他身后,把他抱起来,快速往回跑。
「对......对不起。」梁诗伶和许雯跟上去,儘管现在不是说这些话的时候,梁诗伶还是小小声地对许雯道歉。
「就算你刚刚不在前面,他一样会跑过去,一样会昏倒的。」许雯是里头最冷静的一个人,脸上一点惊恐的样子也没有。
直到上了车,他们依旧一语不发,再这样手忙脚乱的时候,没有人会回头看一眼那旧屋子。
他们匆匆离了无人小镇,许毅暗自许下承诺,一定会、一定会再回来......
***
医院的浓浓药水味扑鼻而来,现在已是下午时刻,今天一早上都在坐车,颠簸中,梁诗伶累得不成人形。
她靠着医院的等待区座位,静静睡去。
一个人走进等候区,手里拿了一条毯子,覆盖在梁诗伶身上。
没有惊动她,转身离去时,还顺带关上照着她眼睛的灯光。
许毅没有手机,四处找不到梁诗伶,就一直站在大厅等她。
小男孩情况不那么乐观,该来的总是要来,许雯在孩子的面前,总是表现最快乐的样子。她陪在孩子的病房里,等着他醒来。
又一小时过去,许毅等得不耐烦了,可是依旧没有离开大厅。
「请......病患家属至一号手术室。」是广播的声音,呼唤着某位病患家属。
许毅找到了广播台,犹豫着要怎么开口寻找梁诗伶。
「先生,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还是志工先对着他开口,他才走上前去。
「我有一位......朋友,她不见了,我到处都找不到她,不知道能不能请你们帮忙广播?」许毅说到自己和梁诗伶的关係,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说是朋友,好像不需要这样广播?于是他用最小的声音,说出朋友两个字。
「好的没问题,她叫什么名字呢?」志工热心地说,他是上了年纪的老人,再医院里服务多年,时常替人广播。
「梁诗伶。」许毅本还要道谢,结果那志工转头便拿起麦克风──
梁诗伶小姐,梁诗伶小姐,您的丈夫正在找您,请您马上到大厅服务台。
许毅愣在原地,他到嘴边的谢谢突然说不出口,像是被口香糖哽住喉咙。
他想许一个愿,再那可怕的广播之前,把梁诗伶扔回家。
「你在这里等一下,你太太如果听见了,应该马上会过来。」志工搬了张椅子,特地打开来给许毅。
「呃......好,谢谢。」许毅艰难地坐下,他今年也要二十九岁,从表面上看来是结婚的年纪,可是梁诗伶还......这么年轻。
不知道等一下见到梁诗伶,她会是兴高采烈地玩弄他,还是怒发衝冠把他骂一顿。
坐在梁诗伶身边的人,听见方才的广播,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想伸手去把梁诗伶叫醒,可是只发出「呃呃呃!」的声音。
梁诗伶自己张开眼,睡眼惺忪的她,看不清旁边坐着的是谁。
她刚才隐隐约约听见有人在叫她的名字,原以为是自己在做梦,挪动一下身子,却差点从椅子上摔下去。
「你小心!」还好旁边的人伸手抓住她,只让毯子滑了下去。
「刚才广播说,请梁诗伶到大厅服务台,你的丈夫正在找你。」那个人一五一十地告诉她,医院广播里的话。
「什么?谁?」梁诗伶还未清醒,只听到「丈夫」两个字,脑海里马上浮现一个人影。
「你去了广播台就知道吧!」那人也是一脸茫然,谁知道梁诗伶的老公是谁啦!
「你怎么在这?」梁诗伶这才仔细看清楚,身边居然坐一个她如此讨厌的人,还和她讲了这么多话。
「我来找朋友,正好看到你坐在等候区睡觉。」庄芷晴这次真的没有要刻意遇见梁诗伶,她完全是路过。
「那我去找我老公了,谢谢。」梁诗伶捡起地上的毛毯,迅速叠整齐,放在椅子上。
庄芷晴没有多说话去留住她,也没有多问她亲口说出的老公,是真是假。
梁诗伶走到等候区的尽头,悄悄回头看了一眼。她也想和庄芷晴好好谈谈,只是心里对她的生气,还是没有完全消除。
尤其刚才听见她说的「去找朋友」,让梁诗伶心里很是不平衡。
在往大厅的路上,梁诗伶的心情一会儿生气,一会儿兴奋,弄得她心神不安。
等一下见到许毅说的第一句话会是什么?现在要不要先打草稿,还是会因为太紧张而即兴发挥吧?
不知道有没有人把广播语言录下来,梁诗伶想要每天晚上睡前听一遍,让许毅永远陪伴着她进入梦乡,也好以后不断拿来嘲笑他。
快要到大厅时,梁诗伶忽然停下脚步,要是广播人不是许毅,是不是很尷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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