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遇见老同学,我和她一起走,你们先走吧!」莫程欢死死拉住叶知心的手不让她逃开,一边自然地向同事们挥手道别:「明天见吧!」
叶知心本想逃不掉就打声招呼直接离开,没想到莫程欢一副不放她走的样子,脸上不免有些不快。
莫程欢自然注意到叶知心想逃离的样子,可她不懂为什么。等同事走远后,她再拉着叶知心的手,仔仔细细地看着叶知心,也看见了她脸上的红肿。
「你被打?是谁打你?发生什么事了?」莫程欢皱起了漂亮的眉头,有些生气。
「与你无关……这是我自己撞的。」叶知心垂下眼,下意识地不想让莫程欢知道她家中的事。
莫程欢拂开垂在她颊边的细发,更能看清她脸上带着淤青的红肿,叶知心的谎言是如此拙劣到令人心疼,她几乎不忍拆穿。
「你需要冰敷一下。」莫程欢也不再问她缘由,牵起她的手,强硬地带着她走在夜晚的市区中,寻找最近的便利商店。
叶知心敌不过她的力气,被她拉进超商中。莫程欢买了冰块和毛巾,用毛巾将冰块包住,贴到叶知心肿起来的脸颊上。
冰冷的触感一碰到肿烫的脸颊,让叶知心忍不住嘶了声。
「忍耐一下,冰着比较快消肿。」莫程欢眼里不捨,轻声地安抚她。
叶知心垂着头,轻轻地点了一下,自己扶着冰块,让冰块带来的冷意减缓她脸上的胀痛,也让她的心从初见她的仓惶转为冷静。
「你……」她们几乎同时开口,又同时安静,默默看了彼此一眼,莫程欢才说:「你先说吧。」
「你……怎么在这里?」叶知心问,她最后一次知道她的消息是她出国唸研究所了。
她为她高兴的同时,也感到一丝惆悵,想的或许之后再也见不到她了,没想到会在出社会几年后,在夜晚的路上遇见。
「我唸完博士班后拿到这里的offer,所以回来了。」叶知心始终垂着头,莫程欢只能看着她的发旋说。「刚刚你看到的那些人都是我新公司的同事,他们在帮我办迎新会。」
也因此叶知心没看见,莫程欢说这话时,眼神有多温柔似水。叶知心也不会知道,当莫程欢毕业时,同时有好几家公司想延揽她进去,是她想回台湾所以选了现在的公司。
「喔……」叶知心低低地应了声。迎新会啊,当初她进现在的银行时也没有人会特地办这个,果然莫程欢这个人到哪人缘都一样好。
「你呢?现在在作什么?」莫程欢看见了叶知心黑大衣底下的制服,心底微微地惊讶,但又想等她亲口証实。
「我现在在银行上班。」
果然!莫程欢眨了眨眼,有些衝动地脱口而出:「那画画呢?你还有在画画吗?」
叶知心抬头看着她,眼神有些受伤,她自嘲地弯了下嘴角,说:「不画了,很早以前我就不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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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程欢找了很多藉口,死皮赖脸地跟着叶知心回到她租屋处的小套房,那是一间三房一厅的家庭式公寓,叶知心分租其中一间最小的雅房,另外两间住的是她大学时期的同学和学姐,其中最大间的主卧住的是学姐和她男朋友。
因为已经很晚了,叶知心是小声地开了门走进去,将莫程欢偷偷带进自己的房间。
「我这里很小。」开了房间门,叶知心像是怕莫程欢会嫌弃似地,先开口打了预防针。
「嗯,没关係,不然我外面沙发睡一晚也是可以的。」莫程欢从善如流地说。
「不可以!」叶知心连忙拒绝,像是在担心什么一样。「学姐会不高兴的……」
莫程欢挑了下眉,没说什么。安静地跟着叶知心进了她的房间内。
叶知心的房间就如她所说的很小,约三坪半,没有窗户,屋内只有很简单的生活用品,一张单人床、一张书桌兼化妆桌,地上一个小和式桌、一个五层的置物铁架,和一个衣柜,就将房间佔得满满当当。
但即使如此,房间看起来却十分整洁,所有东西都在应有的位置上,虽然小却不显凌乱。
叶知心打开衣柜,站在衣柜前犹豫了好一会,最后拿了一条乾净的毛巾和一件像是睡衣般宽大的衣服给莫程欢。
莫程欢拿起衣服看着叶知心笑了下。
叶知心有点窘地撇过头,说:「你比我高,胸部又比我大,我的衣服你穿不下……」
莫程欢了解地点了下头,始终掛着笑容,没有多说什么。
叶知心继续说:「客厅旁的浴室是公用的,你先去洗澡,里面有绑橡皮筋的沐浴乳是我的,洗发精也是……看你还需要什么再跟我说……」
「这样就好了。」莫程欢拿着衣服乖乖地先去洗澡。
等两人都轮流用完浴室后,隔着和式桌对坐在叶知心小小的雅房中,气氛顿时有些凝重的尷尬。
叶知心有些侷促地看着她,又看着自己的床,不安地说:「我……我只有一套床单……那个……你……」
莫程欢却直盯着她,目光坦然而灼热,说:「叶知心,我以为你会唸北艺大,你……为什么不画画了?」
叶知心的眼睛倏然睁大,像是没想到她会突然单刀直入,随即又垂过眼,转开头,默然不语。
「为了你,我特地去唸北科大,我以为上了大学我们还是可以像以前一样在一起,但你……为什么放弃绘画了?」北科大的校区在北艺大旁边,当年叶知心已经确定申请上北艺大,她才决定选填北科大的系所,就为了上大学后两人还是可以像高中时一样。
叶知心再一次抬起头,震惊难解地看着她,吶吶地说:「你也没告诉我你要上北科大……」
以莫程欢的成绩上台大都不是问题,为什么为了她去北科大?
她看着莫程欢漂亮率性的脸庞,一时怔然。
时光彷彿又倒流到很久以前,那金黄色的花雨之下。
她和她坐在图画馆前的石桌椅,她摆上画架写生,而莫程欢看着她。
自从那天莫程欢主动和她搭话后,她们偶尔会走在一起,莫程欢是个很热情大方的人,身边常常围着许多人,而叶知心个性安静,甚至是有点孤僻,但南辕北辙的她们却意外地很合得来。
她们常常约在图书馆外那一整排阿勃勒的树下,其实也不是刻意约,而是那里通常很少人去,叶知心总是习惯躲在那里画画,被莫程欢发现后,莫程欢便常常一个人找了过来,久而久之就形成了两人间的一种默契。
她们俩之间的相处如春风化雨,润物无声,多半时候是安安静静的,叶知心画画,而莫程欢偶尔看书,偶尔看着她画画,再偶尔聊上两句。她一开始还担心莫程欢会受不了她的沉闷,或许很快就不再来,但莫程欢看起来却意外地享受和她在一起的安静时刻。
『叶知心,你觉得我适合留长发吗?』莫程欢站在她面前拉着自己的短发突然问。
那时阿勃勒已开了一片璨烂金黄,距离她们毕业分离也在不久之后。
叶知心从画里抬头看着她,莫程欢的脸柔中带刚,鼻梁直挺,五官分明,是宜男宜女的扮相,留着短发的她比任何男孩子都帅气,但叶知心想,留长发的她应该也很美。
于是叶知心点了点头,温柔地微笑,说:『你留什么发型都很适合,短发很帅,长发一定也很美。』
莫程欢开心地笑了笑,她转头看向那一片金黄色的阿勃勒花海,不再说话。
而叶知心只是定定地看着她,将她此刻凝望的身影记下。
在金色的璨阳下,她的身姿美若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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