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揭穿的人本该惊慌，但檀妙怜依旧笑意吟吟，面不改色。她骗了他太多，虱多不痒，债多不愁，被他这样问，她生不出紧张来。
她甚至想不出来有什么事没骗他。
“这不是阿檀？”她这样反问，假做讶然，弯腰去抚那具尸体，指尖把旁边的红莲掸开，手指落在“阿檀”斑白的鬓发上。
薛原低头，眼睛随着她的手移动。
檀妙怜当年割了右臂血肉，捏了这么一个假身，精于傀儡术，她自信无人可以堪破。不过，这尸体看久了，也着实诡异。毕竟这张脸她用了五十年。
“若这不是阿檀，那阿檀在哪里呢？”细白的手指挑起一缕灰白的头发，她漫不经心地随口反问他。
傀儡沉默。
他看着她理顺阿檀的头发，又抚摸小猫似的摸阿檀的脸颊。
墓室内极度寂静，只有檀妙怜动作时发出细微的窸窸窣窣，不知道过了多久。
他低声说道：“……主人，在这里。”
檀妙怜心里一突，猛地看向他。
薛原目光低垂，凝于自身胸前。
他的手按在心口处，缠绕着丝绳的手指隔着红衣用力，按住向下。
指尖深陷处溢出了鲜血，他手指陷入皮肉，却发出叩击木头似的一声响。
是嵌在他胸口皮肤下的不死木。
不死木起了作用，伤口重新蠕动愈合，缀着丝线的手指却又一次破开皮肉，咚一声叩在胸口的不死木上。
血液溅出暗黑的湿痕，浸透仍然完好无损的鲜红法衣胸前。
他的手指上染了鲜红的色泽，道：“主人，在这里面。拿出来。”
檀妙怜一时浑身战栗，说不出话。
当年她杀了他，取走了他两魄。不死木保护的是他当年被她一剑穿透的心脏，但当时即便用上了不死木，他也一直没有醒过来。
他毕竟已经死了。
于是，檀妙怜撕裂自己的两魄，与他交换。
在不死木里面，封着她自己的两魄。
……他竟有所察觉。
“在这里面。”他五指曲起，隔衣撕裂皮肉，认真寻找将不死木掀开的方法。他要取出来。
他仿佛感知不到疼痛，翻搅的黏腻声音令人牙酸。
檀妙怜喉咙被莫名的硬结堵住，张口却说不出话来，旋身用力打他的手腕上。
放开！
薛原的手纹丝不动，血液因为她的动作溅到他苍白的脸上，鲜红冶艳。
他嘴唇微动：“主人，让我看看……谁是薛原？”
……谁是薛原？
檀妙怜觉得这声音离的极远，眼前一片空白，手滑落下来。
在檀妙怜阻止之前，他指尖触到了不死木，将那一片灵材掀了起来。
他身上的红线突然燃烧，半焦红线化为火线，火焰剧烈跳动，将他缠绕。
“你是薛原……”檀妙怜喃喃地反驳着他，可是她的声音太轻，轻的几乎听不见。
傀儡找到了。
在心脏里，有两个闪烁着紫光的小小光球。
他拢在掌心捧出来，却并不放手，紧紧拢在五指之间。
光点闪闪烁烁，从指缝中透出来，宛如萤火。
他低头细看，嘴角一个笑容闪过，轻声说。
“在这里。”
与此同时，他脸侧与手臂上，于缠绕的火线间，一片片长出黑色的鳞片，和短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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