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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言之凿凿,姜月见似笑非笑。
    “真的?”
    管事举起三根手指,指天誓日,倘或一字有虚,便教自己受雷刑而死!
    他情真意切地发了誓,姜月见半信半疑,只当这人是为了求生,嘴里的话不可尽信,不过也没伤害这人,或许留着有用,便把他秘密扣押了。
    楚珩听太后娘娘说完,眼眸微微一动。
    “我保护了你,”姜月见翻过身,爬上男人的胸口,食指戳他的脸,摸了很多次了,确信无疑这是一张真脸,姜月见心下还是有些难受,故作嫣然,“你谢不谢我?”
    楚珩淡淡地敛了唇角,食指拨开太后娘娘脸颊上细碎的湿发,放柔了嗓:“谢太后眷顾,臣感激不尽。”
    这还像句人话。
    姜月见轻轻一哼,手指去拧他的脸,用了几分力,几乎将他脸揉至变形。
    他一个字也不说,也似乎不感到疼痛,任由她又捏又掐。
    姜月见摆弄着各种形状,将他的脸搓圆搓扁,可无论如何,也看不到旧时的一点的风采了。她不禁又难过起来。
    太后娘娘只好雄赳赳地傲然挺胸,用凶蛮斗狠,掩藏掉自己心里的创痛。
    “你说,秘密是不是应该交换?我都告诉你了,你也把你知道的告诉我!这样我才不亏!”
    等她不捏他的脸了,楚珩才得以松气,那张完好无损的俊朗的皮,教太后娘娘辣手摧花,蹂.躏得一道道飞红,似霓如霞。
    “袅袅,”他眼里似有揶揄,“怎么不称‘哀家’了?”
    她不是喜欢,像一个女王一样,号令自己俯首做臣么?
    姜月见眸光一阵迟滞,何曾料到他突然问这个。
    深深吸了一口气,姜月见咬牙看他。半晌后,又泄了气。
    她幽怨地,又似有点儿欢愉,翘了翘眼睫。
    “哀家不‘哀’了。”
    手掌缓缓地压上男人的胸口,感受着皮肤底下那搏动有力的沉稳心跳,如此鲜活且真实。
    红唇往两端抬起,勾出一抹妍丽的弧。
    “因为你还在啊。”
    作者有话说:
    陛下已经不是陛下,但袅袅会是太后!
    第67章
    楚翊搓着手, 忐忑而紧张地等待着。
    脑海里期待了无数遍,一会儿苏哥哥会回来,他们弟兄相见的温馨画面。
    楚翊发誓, 他也不会嫌恶他烦了, 他会像母后说的一样,任人唯贤,全心全意地信任自己的身旁的近臣。
    于是乎陛下连《论语》也读不进了, 手托嫩腮靠在巨大的书案上发着呆。
    一串不急不缓的脚步声落在耳中,紧跟孙海身后, 步入太和殿。
    楚翊飞快地抬起小脑袋, 唰地看向来人,先看到的是孙海那张皱巴巴的老脸,脸色的失望一时没藏住, 把忠心耿耿侍奉多年的孙海的心扎了个对穿, 深感被嫌弃后, 老内侍急忙错开一步, 让开身后玉容雪貌的起居郎给陛下看。
    果不其然,陛下一看到起居郎的脸,神色间立马便风静云弥,老内侍更伤透了心,但要论争宠, 他自知也不可能同起居郎大人争什么, 虽失了圣心, 好歹多年陪伴也有些苦劳, 孙海自我安慰地挤出一坨褶皱的笑容。
    “陛下, 苏大人回来了。”
    这是不消说的事情, 楚翊早就看到了, 他根本就看都没有看一眼老内侍,趿拉上龙靴橐橐地直奔下来,甚至嫌孙海的站位不对,小手将老内侍的右臂轻轻往旁边一拨。
    “……”
    这小小的动作伤害却那么大。
    老内侍满嘴里咕嘟咕嘟冒苦水,陛下已经登登登窜到了楚珩面前,为了保持身为天子的矜贵,他负起了小手,用一种奶呼呼的威慑力,仰起小脑袋看上边的人。
    “回了?”
    语气听起来,简直特别随意,跟唠家常没有两样。
    楚珩一顿,缓缓点头,勾唇:“回了。”
    楚翊捋了捋嘴巴边上并不存在的胡须,煞有介事:“这事,你不怪朕,母后不让朕亲审,朕是有心无力,所以让苏卿在那牢狱里多待了两天。如今回来就好。”
    楚珩被他逗笑,不言不语,半晌,抬起手,在陛下梳得一丝不苟的发髻上揉了揉,将他头顶冲天的鬏鬏揉抓得风中凌乱。
    过了一晌,楚珩低声道:“不怪。陛下爱臣之心,臣感激涕零。”
    小皇帝“哦”了一声,挥挥手:“你倒是不糊涂,心里知道就好。”
    孙海见他们你一言我一语交谈甚欢,中间似乎容不下闲杂人等了,便自觉告退。
    太和殿徒留两人大眼对小眼。
    面面相觑,楚珩正想说些什么缓解凝滞的气氛,太后娘娘不让他对楚翊吐露身份,他便只好寻些别的话题。
    正要张口,那小崽子看人走了,突然张开了软软的肉胳膊,抱向了他的双腿。
    甚至不及有反应,小皇帝把脸蛋埋进了他大腿的肌肉里,隔着绫裤与外衫重重的缎料,炙热的呼吸喷薄而出,沿着经纬渗入,化作一缕缕尖锐的刺扎向皮肤。
    居然会,有些疼痛。
    “陛下,怎么了?”
    这样的场景不方便被别人看见,楚珩试图将他拽开一些。
    稍微用了一点力,没想到这头崽子还挺固执,抱着他腿就是不肯撒。
    楚珩一个没留神,那兔崽子得寸进尺,将他搂得更紧了,像块狗皮膏药似的挣不脱,正要以君臣那一套规训陛下松手,注意体统,猝不及防,耳朵里钻进一声:“哥哥。”
    楚珩瞬间脸黑了半边。
    太后娘娘那句缠绵旖旎、多情婉转的“哥哥”,言犹在耳,磨得人根本受不住,只能说母子俩……
    一对儿妖精。
    “母后不跟朕说发生了什么,她好像不相信你不是坏人,不管朕怎么劝说,她都不答应,朕也束手无策。朕还以为你就要死了。”
    年幼的陛下还不大懂“死”之一字的内涵,想了想,换了一种比较容易让自己理解的方式,又道:“就像父皇一样,再也不会出现在朕面前了。”
    楚珩微微一怔,垂眸看向他,抱着自己双腿的儿子,只能看到一个圆滚滚的黑色小脑袋。
    他放缓了呼吸,手掌慢慢地落下去,在陛下的发旋间抚摩。
    “朕还挺担心你的。”
    楚翊害怕。
    “宫里还会有很多太医,兆丰轩也还会有后来的起居郎,可是,再也不会有人带朕去龙雀天街看花灯了,也不会有人教朕射箭了……”
    年纪还很小的陛下,对感情没有避讳,他天真的诉说,稚嫩的倾吐,他的烦恼,他的委屈,他的身为天子本不该有的恐惧和不安,就如同一个真正不谙世情的小孩儿在他信任的大人面前,总是无所顾忌一样。
    楚珩离开他时,他才两岁多,刚会说话,说得不多,只能几个字几个字往外蹦,而现在,他可以依偎在自己怀里,说出他心里羞于启齿的小秘密。
    “臣,不惧一死,不过此事,清者自清,陛下信任臣,便已足够。”
    小皇帝重重地点头,将他的腿放开了,没敢再抬头看,别别扭扭地扭着小身板回到了御座上,眼眶儿红红的,像被谁招惹了。
    他示意让楚珩过去。
    楚珩跟了过去,只见陛下翻出了一沓厚厚的宣纸,还有他常用的那支狼毫,在楚珩眉宇轻挑之际,陛下强行恢复冷漠尊贵,伪装成大人模样,将东西往他一推。
    “记吧,这是你旷缺几日积攒下来的,不写满不能回去。”
    这崽子表达自己的关心的方式一半直率一半别扭,很好。
    一半像袅袅,一半像他。
    *
    弦月高擎苍穹,淡淡的云翳时而拂逝。
    飞鸟归巢,宿于池边碧树。
    太后外着一身染了夜色的斑斓雀金裘,命玉环敲开了乔玄寒止斋的窗。
    自打“苏探微”走了以后,乔玄就找不着人同他共研医经了,他看那个新来的叶骊,整天鬼迷日眼,还说是出身杏林世家,心思压根不放在正道上,整天惦记些有的无的。
    他年纪一大把了,眼睛也花了,大半夜里比他还勤勉,还在寒止斋整理过往脉案。
    不料今夜,太后娘娘漏夜前来,乔玄也不知有何指示,连忙屏息凝神而出。
    “老臣拜见……”
    “免了。”
    姜月见使眼色,让翠袖、玉环将老人家接着点儿,不让他下跪。
    乔玄礼没有行成,诧异地问:“不知娘娘深夜前来,有何赐示?寒止斋蓬荜潦草,恕老臣招待不周,还请娘娘移驾……”
    姜月见又和缓摇头,微微笑道:“不用,哀家问几个问题就走。老太医一生行医,救治疑难杂症无数,当年哀家的眼疾,别人都说治不了,独您妙手回春。哀家的困惑,老太医一定能解。”
    寒止斋里,医经脉案无数。
    若此处不是说话的好地方,别无其他处是了。
    乔玄苍老的脸往下低着,藏匿了神情,“娘娘请问,老臣定知无不言。”
    姜月见缓缓颔首,有一些疑惑,她不知该怎么询问楚珩。
    作为妻子,她看得出来,这次楚珩回来以后很不一样了。
    从里到外,几乎没有一处与往昔相同。
    所以在刚刚接触时,饶是姜月见也没有认出他。
    直觉告诉她,楚珩是经历了什么,极有可能是一些阴影与创痛,天之骄子,如何变得情绪内敛,温文沉静,从骄阳化作一竿青翠孤竹,中间打磨的过程想来也不一定愿意让人知晓。否则他不会选择隐瞒不言。
    所以不好直接问,她只能间接地向乔玄求证。
    乔玄叹了一口气,忽听到娘娘询问:“乔老太医,你资历老,可曾听说过,这世上有一种能使人改容易面的办法,能让一个人的容貌,完全变成另一个人,或是面目全非,与往日大相径庭?”
    乔玄攥经手一紧,掐着,白骨凸出,他愕然看向太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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