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上车杜莫忘说先去她之前打工的手机维修店,司机没有多问,朝目的地开去。
她在后座上打开手机,把里面重要的资料储存到账号云盘里,说实话她也没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信息,不过是一些不舍得删的照片。
杜莫忘检查了一番,正要拔出电话卡,催眠app突然自己打开了,弹出来粉红色的界面。
【劝你最好不要做傻事哦】
可爱软萌的泡泡文字,话语却让杜莫忘后背发凉。
界面底端冒出闪动的光标,杜莫忘迟疑片刻,缓慢地输入。
【你想干什么?】
【不要这么严肃嘛亲,本app不是很方便嘛,亲这样轻易抛弃我们,我们会很伤心的哦】
杜莫忘出了一身冷汗,手机仿佛变成了一只张大嘴满口獠牙的怪物,正对着她阴冷地发笑。这个app难道会读心吗?还是说有监控,知道她所有的行动?
清脆的提示音,屏幕上出现了一张照片,杜莫忘扫了一眼。
后座忽然传来一声巨响,司机瞥了眼后视镜,关切道:“小姐,您哪里不舒服吗?”
杜莫忘手忙脚乱地摁灭屏幕,从地上爬起来,她按捺住狂跳的心脏,勉强保持镇定。
“没事,不小心摔了一跤。”她干巴巴地回了一句。
轿车一直匀速行驶,没有猝然加速或者急刹,她这个借口委实不合理,但她管不了那么多。
熄灭的屏幕自己亮起来,圆滚滚的气泡框上发送来新消息。
【这样的照片我还有很多哦亲,如果您继续固守己见,不愿接受我诚恳地建议,我会把这些照片发送到你身边的所有人,以及传到最大的网络论坛,并且在CBD的LED光屏上滚动播放三天三夜哦。】
刚才的那张照片给杜莫忘带来了深刻的震撼,简直就像是头顶上青天白日刹那扯了一道惊雷。那是一张略微模糊的照片,画面上是一个侧对着镜头坐在跳高垫上的女孩,衣衫半褪,露出未完全发育的胸乳。高大帅气的男孩跪在她面前,脸埋在她的乳房里,粉艳的舌尖认真地挑起女孩的乳头,眼神暧昧。
是那天体育器械室发生的事。
也许旁人看不清楚面庞,但是熟悉的人一眼就能认出来主角是谁。
他们还有更多的照片……难道虞萌和杜遂安的也有?杜家别墅的安保措施相当严密,但即使这样,任务不也发到她的手机上了吗?
杜莫忘颤抖着手指询问。
【你们到底想要什么?】
【我们什么都不想要,我们只希望您能享受这一场美妙旅程】
一群疯子。
这个时候,杜莫忘已经明确地认识到,app背后的这些人绝不会是什么普通的黑客,他们手里掌握的高超科技足以撼动一个政权,不是她一个小小的高中生可以对付的。可是她只是一个无权无势的高中生,也没有才华样貌,为什么这个app会找到她头上?
【就当是送给亲的幸运礼物吧。】宛如能看破杜莫忘的内心,app很快发来答案。
杜莫忘咬牙片刻,说:“叔叔,直接去学校吧。”
司机沉默地调转车头,漆黑的车尾在路口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
下车前,口袋里的手机震动,杜莫忘掏出来看了一眼,迅速关机塞进背包,低头进了校门,差点因为没有亮校牌被值日生记名字。
app又发来一张照片,拍的是唐宴,从上往下的视角。仿佛是当时的杜莫忘低头往下看,看到自己米白色的乳房,和贴在乳房上男孩杏眼湿润的脸。
抛开主角不谈,这张照片富有艺术美感,不觉得色情。暖金色的阳光烟幕般顺着灰蒙蒙的窗户倾泻而入,唐宴的脸抹了层碎钻般闪闪发亮。他本来就是干净漂亮的男孩,不说话的时候乖巧得像只初生的小鹿,虽然衔着乳头,雪白的脸上却一派天真纯洁,让人心神摇曳。
枕在爱人的乳房上,男孩留有婴儿肥的脸蛋微微挤出来的淡色线条,略变形,掩饰不住的纯真可爱。他掀起眼帘,带着点儿濡湿的可怜,完全是只被雨淋湿的幼犬,眼里的爱慕几乎能透过照片投射出来。
真是长了张好脸。杜莫忘看了都想保存。
她当然没有,她只是退出了app,心如止水。
午餐的时候她在天台吃,那些找麻烦的女生没找到她,笑骂着去食堂了。学校食堂味道还是很不错的,毕竟是贵族高中,实行多窗口点餐制,花样繁多。杜莫忘刚进学校时跟刘姥姥进大观园似的,挑得眼花缭乱。
可惜没有享受几天,她私底下纠缠学生会长白子渊的事被爆料在学校论坛,唐宴当众放话不会让她好过。接着她被那群女孩盯上了,在食堂吃饭时杜莫忘的饭菜被那些人打翻过好几次,后来她只能在校内超市买点三明治面包躲在没人的地方果腹。
其实也还好,她并没有觉得很伤心,她本就不习惯在很多人的地方吃饭。在大家全部成群结队的场合孤独一人是相当让人坐立难安的,即使是最自我脸皮最厚的人也会感觉到一丝尴尬。
十七岁的女孩更需要玩伴,如果没有,还不如躲起来,至少不会被人发现自己的难堪。
周五下午只有一节课,之后是规定的大扫除,晚上的自习取消,放周六单休。学生们有社团活动的进行社团活动,或者提前离校。离文化祭还有两个月,惯常是寒假结束后的第一周举办,学生会和各社团早早开始准备,校园里比平日上课时要热闹不少,放眼望去到处都是跑来跑去的学生。
贵族学校的学生大概从不担心期末考试。
趁着任务未发布,杜莫忘只想早点回家,这个点杜遂安肯定没回来。想到这里她又想在学校里多待一会儿了,或者出去玩玩,最近好像有什么日本动画电影热映。
上完课后,学生三三两两离开了教室,值日生说是在打扫,其实只是做个样子。怎么可能真的要这些少爷小姐们亲自动手,学校每年花重金请的保洁公司又不是吃干饭的。
杜莫忘收拾好书包打算离开,班里一个同学在门口喊:“杜莫忘!有人找你!”
杜莫忘以为是苏玫那帮霸凌女,她下意识望了一下后门,如果那里有人堵住她只能跳楼。二楼也不高,下面是修剪整齐的草地,说是校长心爱的百慕大草坪,能作为完美的缓冲垫。
“杜莫忘同学。”衣着熨贴藏青西藏的男人笔直地立在门口,“替校长向你问好,你接下来有安排吗?如有空闲还请赏脸,校长请你喝茶。”
杜莫忘认得他,是校长的首席秘书,姓金。校长此人神龙见首不见尾,基本全部的学校事务都是这位秘书先生打理,有几次全校讲话也是秘书代替。
可以说见到这位秘书,就相当于见到校长本人。
听说校长对学校事务嗤之以鼻,从不过问,甚至不想踏入校门半步,说是自己的一些美好品质和灵魂会受损。他认为大好人生不该荒废在这渺小的学校里,也不知道当初接手职务是不是被人用枪抵着脑门逼迫的。
进校前杜遂安说过校长是他学弟,如果有事可以找校长帮忙……杜莫忘当然不会去打扰,她都怕自己瞒不好,怎么可能让更多人知道。
杜莫忘跟着秘书上了车。
班里的学生站在门口聊天,远远看见一个高个子的男生大跨步走过来。在这样寒冷的天气他居然只穿了一套球衣,外面罩着不算厚的棉质冬季校服,暴露在冷空气里光洁修长的双腿雪白得几乎透明。
他骨架宽阔,才十六岁的少年,身板已经健美得让人感觉到压迫感,完全是一只年轻的雄狮。
“唐宴!”
“天啊,他真的好可爱!”
“原来他有这么高?只看脸明明是萌系美少年吧!”
唐宴随便抓了一个人,他不耐烦地挠了挠头发,刘海被抓上去,露出饱满的额头,显得几分不羁。
“杜莫忘在不在?”他含糊地问。
“杜莫忘?”被学校的风云人物凑这么近,被问到的女生一时间反应不过来,看到唐宴的脸色越来越臭,她才回过神来,“哦哦,她刚刚出去了!校长找她。”
“那个,你找她有什么事情吗?”女生问。
唐宴好像被问到了,脸上的神情变了又变,末了只留下一句:“算了!没事!不要告诉她!就当我没来过!”说完转身就走,不带一丝留恋。
他也是脑子犯抽,不过是一个模糊的奇怪的梦,现在都快记不清了,居然会因此一放学就找到杜莫忘的班里来。
真丢脸。
他一边走着,无意识地把手伸进口袋里,指尖触摸到微凉的东西,是一枚圆形的塑料。
陈渔那家伙说是女生校服衬衫的纽扣,上面雕刻着一朵鸢尾花,是本校的传统。
是谁的扣子?他记得那天进器械室的时候,跳高垫上明明什么都没有。
唐宴走后,被问到的女生的朋友立马凑过来,脸上挂着奸笑:“哎哎哎,刚刚唐宴离你那么近,你有没有闻到他身上的香味?”
女生娇嗔地横了朋友一眼,红着脸说:“什么香味?你好变态。”
“你说说看嘛!论坛上有帖子说唐宴身上一股子甜香,好像是因为他特别喜欢草莓,牙膏是草莓味的,每天的牛奶也要喝草莓味的!”
“哎……你一说好像是这样,我的确闻到了草莓的清香……哇,感觉他更可爱了,完蛋,我好像要陷入爱河了!”
对于学校里发生的事情,杜莫忘一无所知。秘书开的车,是辆骚包的银蓝色保时捷911,停在豪车遍地的学校停车场也相当吸睛。
当然最显眼的还得是保时捷车身上的动漫涂层,杜莫忘不太了解动漫,只能推断出是日本的。主角是个戴着草帽龇着白亮大牙的红衣男,很适合去当牙膏广告的模特。
把百万高级跑车改装成动漫痛车,主人不是神经大条就是钱多得没处花,或者是骨灰级动漫脑残粉,这类人大多不在意外人的目光。
杜莫忘爬上副驾驶后秘书立马启动引擎,杜莫忘还没有来得及系上安全带,这头昂贵的钢铁野兽就咆哮着冲了出去。
“抱歉,因为开这辆车很丢脸。”秘书冷硬着一张脸,“但现在只剩下这辆车在学校,还请你多担待。”
杜莫忘相当能共情。最糟糕的是跑车的可折迭车顶棚正处于故障状态,本该送去修理,但因为一些事情耽搁了,他俩只能顶着寒风和路人诧异的目光,奔驰在车水马龙的喧闹市区。
拐上出城高架桥后好受了不少,寒风依旧冷冽,但好歹没有看稀奇一样的视线。杜莫忘往后瘫在车座上,享受着扑面的冷风和飞一般的感觉。跑车车型经过精准计算的流利线条最大化地顺应空气流动,化解大部分气体阻力,就像是锋利无比的宝刀切入豆腐般的丝滑。
当车速飙升到一百,流体设计的优势越发凸显,车前不再有任何阻碍,如同北欧小说里奥丁投掷出的永恒之枪。
“你超速了。”杜莫忘看向仪表盘。
秘书冷冷地说:“没事,扣的不是我的驾照分。”
不,我只是怕死。杜莫忘把这句话吞回肚子里。
这一开直接出了京城四环,在往外更远处就是郊区了。秘书拐上一条大道,顺着往山里开去,人烟稀少,渐渐地两侧出现耸立的白桦树林,群鸦声混合着喜鹊的鸣叫在头顶盘旋。
杜莫忘开始思考自己是不是何时得罪了校长,以至于秘书要把她骗进深山老林里杀人灭口抛尸荒野。
又跑了有半个小时,眼前逐渐显现建筑的痕迹。跑车在山腰处的一扇高耸的镂空铁门前停下,砖石围栏延伸到视线不能及之处。门内是一望无际的碧绿草地,隐约可见远处一点浅白色的房顶。
铁门旁墙上的呼叫机闪烁几下红光,铁门应声开启,车辆驶入,门在他们身后轰然合拢。
杜莫忘听说京城周围的山里有不少权贵人士开办的私人乐园,想来这里也是一处娱乐胜地。
他们的终点是一座白色建筑,像是一个倒扣的碗,肉眼测得有三个足球场那么大,静静地坐落在湖畔。湖面有天鹅停栖,天边黛绿远山连绵起伏,日暮西斜,落日熔金,一派岁月静好的美景。
“校长就在这里。”秘书说,“我去停车,你先进去吧。”
杜莫忘不是小孩,早过了需要妈妈带着见陌生人的年纪。她下车后金秘书迅速地开车离开,没有调头,直接挂挡倒车朝后,车辆羽箭般疾驰,雪亮的车灯飞快地消失在视野。驾校的教练看到了能气得骂上三天三夜,连夜向车管局举报吊销金秘书驾照。
开这辆车的确很丢面子。杜莫忘在心里默默道。金秘书也是个脸皮薄的人啊。
进了白色建筑,杜莫忘发现这里原来是个室内高尔夫球馆,暖气十足。不少穿着定制运动装的人在里面挥洒汗水,从容淡定地相互打招呼。
休息区有不少瓜果点心,她是第一次见到金色的车厘子和足足有砂糖橘那么大的青色葡萄,好像是什么美国的Rainier以及日本的晴王。因为杜遂安个人的口味原因,杜家很少吃这样的水果,一些送礼的高级水果还没有进大门就被杜遂安分发给下属了。
她也不是喜欢吃水果的人,杜莫忘乖乖地坐在休息区的长椅上等金秘书来,她没有坐看起来就很舒服的沙发椅,总觉得不适应。
“喂,服务生小姐,帮我倒一杯百利甜。”一位时髦的少妇从场上下来,朝杜莫忘抬了抬下巴。
杜莫忘不知道什么是百利甜,少妇指了指桌子上纤细精致的黑色酒瓶,杜莫忘拿起香槟杯子为她倒了一杯递过去。
在少妇之后下场不少人,有倒酒作为前情,不少人都把杜莫忘当成了服务生,支使她端茶送水。
杜莫忘没有澄清,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她手脚麻利,虽然不怎么说话,但不少女客很喜欢她,让她帮忙倒酒切块蛋糕拿片火腿什么的。等金秘书回来的时候,杜莫忘的口袋里已经装了近三千的小费了。
颜琛下场时看到的就是这个场景,他混不吝地把高尔夫球杆搭在肩上,宝石蓝的桃花眼在杜莫忘身上一扫而过,末了朝着金秘书挑了挑眉。
“我叫你把我的学生带过来,你这是给我带了个服务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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